燕姒和泯靜出來得快,荀娘子沒多心,隻道:“立即回去罷,半個時辰快到了。”
三人沿路返回岸邊,見後行的漁船停泊,七八個漁夫魚貫而出,中間混着個身量不高的少年。
泯靜猛地頓住腳,朝那邊指,“小姐!澄羽!”
她激動不已,聲量自然拔得高,那邊的人聽到這聲喊,立時側頭來看。
荀娘子微不可察皺了一下眉。
待人下了甲闆,急匆匆跑到她們跟前,難掩激動地問:“娘子!小姐,你們怎麼到了這裡?澄羽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燕姒微微笑着,沒說話。
而荀娘子已先問了,“你怎麼也到了這裡?身上的都傷好了麼?”
澄羽還未答出來,燕姒她們那艘貨船便要開拔,船頭兒站在船上喊她們:“諸位快登船罷!不能耽擱了!”
那是通州路家的貨船,船頭兒不過雇員,一點銀子不會讓他因小失大,荀娘子拿不定主意,也知此時三言兩語論不清楚,她看着澄羽,一時間猶豫不決。
澄羽眼中有淚,強忍着跪下去,朝荀娘子磕頭,說:“既見着主子,澄羽必當随行左右!”
燕姒道:“走吧,上船再說。”
他們登船時,船頭兒用手直搓下巴,臉色不虞,對荀娘子道:“貴人,您怎還多出來個小夥?”
荀娘子又與船頭兒費上了好一番口舌,打點了好處,船頭兒才放澄羽上去。
四人回到船後小艙,門一關嚴實,澄羽便被荀娘子叫到跟前。
“你還沒說,是怎麼到了此處?”
澄羽跪到她腳邊。
“我醒來之時,在城西一位郎中家裡,他說有人吩咐了,治了傷讓我自行離去。我心裡記挂娘子,本想着再去尋關押我們那家驿站,結果外頭全是兵,滿大街搜捕。”
“郡上都是兵?”燕姒收好幾個藥包,走回來問他。
“滿大街都是,說的緝拿朝廷要犯。”澄羽點頭如搗蒜,“我溜到驿站察看,已不見娘子蹤影,想是有人搭救,娘子脫險不便帶上我,我也不能繼續呆在郡上,出了城,打算回老家看看。”
荀娘子想起他的身契,拉他起來,又關心道:“身上的傷好了麼?”
“都是些皮外傷,不打緊的。”澄羽道。
這裡都是女眷,荀娘子接着道:“那便好。泯靜,你帶澄羽去問問船頭兒,晚上能不能去前艙同他們擠一擠。”
泯靜應是,帶着澄羽出去了。
燕姒坐到荀娘子跟前,問:“阿娘怎麼想?”
荀娘子疊着手絹,說:“他是珩州人,要回鄉,走水路必經此地,看來是巧合。”
先前燕姒讓澄羽跟着登船,所想的是澄羽沒了她們行蹤,若澄羽有問題,也絕無可能料到她們自望鄉碼頭出行北上,剛好在此時趕來相遇。
既然來龍去脈說清了,她便不再多慮。
片刻之後,泯靜領着澄羽回來,氣急敗壞道:“無非多一張棉被的事,這船頭兒竟說擠不下!”
澄羽倒不在意,勸她說:“你莫氣,我夜裡就在艙邊守着。”
泯靜說:“那不行,夜裡很冷的,你身上傷還沒好呢!”
“裹厚實些。”荀娘子打斷他二人,“我那件夫人贈的新襖呢,靜丫頭去翻出來罷。”
冬日裡天黑得快,用完晚飯後,江面上隻剩漁火。
泯靜陪荀娘子去小解回來,見燕姒縮在榻裡邊,蒙着被,似是先睡下了。
“冷麼。往你那個銅匣裡擱塊炭?”荀娘子柔聲道:“今夜不能睡得太沉。”
燕姒回過身來,将兔皮錢袋交于泯靜,問:“為什麼?”
荀娘子脫了鞋襪和鬥篷,上榻說:“我想着留個心,這幾日我們露了财,再過兩個時辰,船該到陵江分流處了,江面廣闊無垠,怕那船頭兒起歹意。”
燕姒往裡又挪了寸許,彎唇露出笑容,說:“怪不得阿娘讓澄羽守外邊兒,若有異變,我們也好及時應對。”
“不然呢?你以為今日,那船頭兒為何見了澄羽,變得不好通融了。”荀娘子伸手,習慣性地點了點燕姒的鼻頭。
母女兩個相視而笑,泯靜裝好炭走上前,把錢袋交還給燕姒。
她又焦慮了起來,朝燕姒道:“小姐,他們也是人多勢衆,即使我們提早發現了,該怎麼應付得了?澄羽一個人也抵擋不住的。”
話音剛落,外頭突然起了喧鬧聲。
三人愣了愣,便聽澄羽隔着艙門說:“将門鎖好,待到天明再出來!”
船工門集中到後艙外,船頭兒高聲道:“小子!你毛都還沒長全,也敢跟上船壞老子的事!老子先綁你沉江!”
燕姒扶額,直呼: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