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之颔首,小二退了出去,關上了門。片刻後,又一聲鈴響,很快,房門打開,商枝帶着數十位端着銀盤的女子依次進入房間上菜。
傅洵之正與範臨川寒暄,然數十位女子待菜上完并未離開,而是垂手侍立在屋内。
商枝又對傅洵之問道:“公子,可需要人在屋内服侍?”
傅洵之點頭,道:“留三位斟酒便可。”
話落,追風驚訝的看見商枝對着那一排女子,指了三個,那三個女子出列,其餘人紛紛退了出去,而商枝未開口,而是用手勢對着三位女子比劃了幾下。那三位女子點頭,分别坐到了他們三人身旁,臉上無太多表情,且自坐下時便垂着頭,一刻也未曾擡起。而商枝也已退了出去。
追風隐隐明白了傅洵之說的并無太多用處是何意了。房内房外完全隔音,留在屋内服侍之人俱是耳聾之人。在這裡确實無需顧及談話被洩露。
追風看了傅洵之一眼,傅洵之範臨川兩人似是結束了寒暄,談話進入了正題。追風不知道讓自己來是幹嗎的,不過傅将軍既然讓他聽着,他便喝酒聽着就是。
範臨川年約四十左右,身材精瘦,目光有神,但或是最因為兒子範徹一事,面上漏出掩不住的疲憊之态。
範臨川道:“傅将軍今日找本官來是為何事?”
傅洵之笑道:“沈大人難道不知?”
範臨川望了追風一眼,歎氣道:“犬子頑劣,本官教管不嚴,為王爺添麻煩了。”
追風即刻放下酒杯,坐直身子,道:“範大人多慮了,王爺并未責怪範大人,範公子雖有錯,但此事也是受王爺牽連,王爺對範大人多有歉意,隻是範公子一事被衆多百姓看在眼裡,王爺不好出面保下範公子。”
範臨川道:“犬子雖是被做了局,卻也是因他生性纨绔易怒,并非是冤枉了他,王爺無需覺得抱歉,反而是本官無顔面見王爺。王爺對我多有提攜,本官卻家中起火,有負王爺厚愛。”
追風道:“範公子之事并非是範大人之過,王爺更未怪罪範大人。”
範臨川連連擺手道:“子不教,父之過。犬子幼時本官忙于政務,疏于管教,才養成了他這般混賬性子。今日惹出這等禍事,都是本官的錯。唉—”
“範大人,”傅洵之接話道,“如今并不是論錯之時。依本将軍看,範公子此次遭遇牢獄之災并非壞事。本将軍也曾與範公子打過交道,恕本将軍直言,範公子性子暴躁易怒,若不多加管教,惹出禍事也是遲早的事。如今隻是傷人毀鋪未涉及人命已是幸事,處罰再重最多也隻是受些皮肉之苦罷了。範公子若能因此張張教訓,改了性子,未嘗不是件好事。”
範臨川深深歎了口氣,道:“話是如此,若是普通的傷人事件便也罷了,如傅将軍所言,讓他吃點苦頭長長記性未曾不是件好事。但傅将軍,你也知道,”範臨川看了追風一眼,道,“此事,隻是對方發難的借口,歸根到底還是因為黨争,對方想要搞的是我。犬子之事可大可小,但如今他落在刑部手中,怕隻是我若不退讓,刑部那幫人是不會輕易放過犬子的。如今我也是難辦的很,王爺與我志同道合,更有提攜之恩,本官還未曾為王爺盡力,若就此退讓有負王爺之恩;可若是不退,犬子恐有性命之憂。犬子雖品行有損,但畢竟是我骨肉,我豈能看着他受我牽連殒命。”
範臨川煩躁的将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傅洵之親為其斟酒,道:“範大人的處境子珩清楚,這也正是我今日找範大人來的原因。範公子雖有錯,但并非是什麼嚴重的罪行,本也隻是賠些錢财受些皮肉之苦就該了的。隻是被長安百姓看在了眼裡,刑部因此才有了借口重辦,範大人這教子無方的罪名才被人狠揪住了。陛下雖知範大人無辜,畢竟陛下是天子,不好太過偏頗,也要給百姓一個說法。但百姓所要的,其實隻是個态度。範大人隻要給陛下一個态度,給長安百姓一個态度,令郎之事并不會對範大人造成太大影響。”
“可...”範臨川猶豫了一瞬,道,“隻怕他們不達目的不會放過犬子。”
“這個範大人無需擔心,令郎的錯隻是傷了人而已,依照量刑懲戒一番便是了。”說着,傅洵之将手邊的紅木匣子遞給範臨川,範臨川略帶困惑的接過匣子,打開看了一眼,眼睛微睜,道:“這是…那隻紅珊瑚簪子?”
傅洵之颔首笑道:“聽說令郎喜歡這隻簪子,本官就幫令郎讨了回來,等令郎回家,就有勞範大人幫本将軍轉交。”
範臨川匆忙起身,做輯拜道:“多謝傅将軍出手相救,此份恩情本官日後定當相報。”
原來是引發事端的那支簪子麼。就這麼解決了?也沒聽明白是怎麼個意思啊。追風心中默默琢磨,待到飯局結束上了馬車,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傅将軍,你是要讓範大人做什麼?”追風忍不住問道。
傅洵之正靠在馬車上假寐,懶懶道:“明日就知道了。”
“哦。”追風頓了會,又問道:“那葉文瑜會放過範徹嗎?”
“嗯。”傅洵之從嗓子裡應了聲。
“為什麼?”追風好奇道,“他怎麼這麼聽你的話?”
傅洵之笑了聲,帶着些自嘲的意味,道:“他才不是聽我的話。”
“可他就這麼把簪子給你了。”
“我不是也給了他步搖嗎?”傅洵之道,“他并沒有損失什麼,隻是在交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