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幅畫,林暮卻開始大笑,她笑到站不穩,隻能扶着門框站着,從喉嚨裡溢出一聲又一聲尖銳的笑聲,看着甚至讓人覺得有些駭人。
這些天所發生的一切終于在這一刻落到了實處。
這幅畫不該出自李風逸之手,它和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矛盾的,李風逸是看不到這個畫面的,因為不論那天墜樓的是林幻還是李風逸,因為他的屍體是被人從那裡帶走的,然後火化,變成了裝在盒子裡的一捧灰,李風逸在這個畫面誕生的那一刻就死了,他是沒有機會畫下這樣一幅畫的。
可偏偏這幅畫就是出自李風逸。
他早就預知到了,自己或者林幻的死亡。
而且,這幅畫是一個證據,一個切切實實證明林幻曾經存在過的證據,而不是僅憑林暮一門心思的相信。
在林暮笑得前俯後仰的時候,林幻從林暮的身旁越過,走入房間,在那幅畫面前蹲下。
林幻用手指撫摸着那幅畫上的人的臉,好像絲毫沒有因為畫中死者的臉和她長的一樣而感到奇怪,甚至轉過頭看向林暮,臉上隐隐約約能看到笑意:“這是我。”
畫上的臉和面前人的臉在一瞬間有些重合。
林幻臉上的表情天真坦蕩,林暮甚至有些分不清林幻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志有沒有恢複。
林暮終于止住了笑,走過去在林幻身旁蹲下,然後伸手虛虛地按在林幻伸出的那隻手上:“為什麼呢?”
從旁邊看來這好像隻是林暮在撫摸着畫時的自言自語。
林幻垂眸看了兩隻交疊的手掌一會,突然擡頭,展顔:“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我為什麼死了又活,不過我記得這一切應該不隻是我一個人的謀劃,暮暮,我們都想救你,我們隻是想救你而已。”
我們?
林幻,李風逸,還有誰?
林暮猜過背後不止一個人,她甚至猜過,在她失去的的記憶中,在她渾渾噩噩中度過的十幾年中,她也曾參與設計過背後的計劃,但現在看來,這個計劃的背後不包括她自己。
到底是怎麼樣具有犧牲精神的拯救,值得搭上生命?
林暮想象不到,所以她開始懷疑林幻,愛和懷疑從來都不沖突。
感覺愛幾乎可以和任何的情緒重疊而不矛盾,因為人的情緒從來的都是複雜的,有的時候甚至可以愛着一個人的同時将那個人恨入骨髓。
林暮無法相信林幻口中的那個過于大公無私的拯救,這背後必然有什麼她說不知道的更深層次的秘密。
林幻很輕易就看出了林暮嚴重的懷疑,她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她俯身上前,抵住林暮的額頭:“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不過我們都很愛你,我們願意為了你付出我們所擁有的一切,我們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你隻要往前走,隻要按照這條路往前走,你就可以擁有你想擁有的一切,你可以獲得自由。”
兩雙眼睛離的很近,林暮看得見林幻的那雙眸子清澈透亮,但她也意識到了,在這層清澈的表層之下,她看不到,她一分一毫都窺探不到。
有什麼被藏在了天真和愛意之下,林暮完全無法知曉這後面的到底是毒藥還是玫瑰。
“我們永遠不會害你,不要怕,你隻需要往前走,我知道你對于我的愛隻是對于虛幻世界唯一的真實,所賦予的微薄的目光,當你走到最後,你可以擁有全部的真實,而在這之前,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在這之前會一直陪着我,那在這之後呢?
林幻和林暮真的是天生合拍的一對,林暮永遠不需要開口,林幻就可以讀出她想問的問題。
“在那之後,你會擁有你想要的一切。”
林暮在這一瞬間終于回憶起了,在那天看到林幻墜樓的屍體的那一刻,腦中瘋狂響起的聲音:她抛棄了她,她抛棄了她,她抛棄了她,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林幻曾經抛棄過她。
不知緣由,不知後續。
這個人是會抛棄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