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秒

當李風逸從困頓中恢複意識的到墜落到地面，隻有1.75秒。

這段時間足夠短暫，但也足夠讓他做好準備面對死亡了。

風聲在他的耳邊挂過，将他的思緒，他的還沒來得及升起的恐懼全都吹散了。

他以為他已經有足夠的勇氣面對死亡了，可當他墜落到地面的那一瞬間，痛苦猛然來襲，然後他看到了站在旁邊的人。

站在那裡的女孩因為猛然的驚吓，面部表情徹底失去管理，她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呆滞麻木，像是成了一張帶在她臉上的面具。

即使知道女孩看着的不是他，她甚至看不到他的死亡，但李風逸依舊盡力地拉扯着面部已經失控的皮膚，想要向她扯出一個笑來，想要努力伸手去夠到她。

李風逸的唇瓣開合，無聲吐出兩個字：

“姐姐。”

遺憾在這一刻才開始滋生，李風逸在人生的最後一刻開始覺得遺憾，他們明明在同一個學校，為什麼沒有早一點認識，至少光明正大地叫一聲姐姐。

這樣他也能遺憾盡了了。

*

嚴苒最後回頭向着自己的房間内看了一眼，林幻就坐在沙發上，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她的臉上依舊是一開始見到的時候的那副溫和的笑容。

她的身前的桌子上放着個水杯，水杯裡冒出氤氲霧氣，白霧讓她面容看起來有些模糊。

林幻的笑容讓嚴苒突然間生出了幾分委屈，但嚴苒隻是抿了一下唇，重新看向樓下，歐陽月月正在樓下笑着看着她。

在不遠處，嚴苒看到了林暮，初次見面互不相識，再次見面依舊是陌生人，她們之間的因果糾纏隻有這麼多了，短短的一眼就看得到頭。

在墜落之前，嚴苒和林暮之間曾經有一瞬間的對視，隻有一瞬間，她們不該有太多的交集，就這樣是陌生人就好了。

嚴苒努力地去笑。

她要笑着。

她要笑得足夠開心。

把她的笑容留給姐姐，她最親愛的姐姐。

*

“暮暮，你看她是笑着的。”

花菡茗伸手指着棺中的嚴苒，然後把一朵開得正盛的向日葵擺在了她的唇邊。

嚴苒的所有的未來定格在了她的笑容上，在空中墜落的過程中她應該遭遇了不少痛苦，但在落地之後，她的唇邊依舊含着笑容。

她就像隻是睡着了，面帶笑容地陷入了長眠。

花菡茗一點也不顧忌嚴苒已經死去，她就蹲在嚴苒的棺材旁邊，拿着她帶過來的花編起了花環，一個豔麗漂亮的花環，末了她将花環戴在了嚴苒的頭上，又在嚴苒的發間插上了不少細碎的小花。

幹完這一切，花菡茗站起身來，拍了拍手算是完工，然後向着林暮這邊撲過來，将林暮抱了個滿懷。

她抓着林暮的手臂晃了兩下，眸光水潤，像是個在撒嬌的孩子：“暮暮，我無家可歸了，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因着花菡茗或許也是她的妹妹的猜測，林暮在聽到花菡茗說出無家可歸幾個字的時候，心髒悶生生地一痛。

其實林暮自己何嘗不是無家可歸，她在失去她的家人，這個世界像是一個個虛幻的碎片，向她顯露真實的就那麼多，現在她還把她死死抓在手裡的最重要的真實林幻弄丢了，哪裡又該是她的家呢？

面對花菡茗，林暮總是忍不住升起些親切感。

“好，如果你真的無處可去的話，那你就跟我回去吧，所幸，家裡的房間還多，你跟我作伴也好。”

更主要的原因是林暮的心理某一瞬間升起的恐懼，最近的一次次死亡像是在針對着她的親人的，面對花菡茗這個疑似她的親人的人，她想把她放在她的眼前看護着。

“嗯，謝謝暮暮。”

花菡茗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光落在她的發頂，閃爍跳躍，折射着微暖的色澤。

某一瞬間，林暮覺得她就該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永遠賴在她的懷裡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