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讨厭住在宮裡,所以面對這個問題,他選擇了沉默。
“咱們回永安侯府,”李承興說:“你放心,不管什麼時候,你到我家祖茔準是與我一房的。”
……
想到這兒,楚長瑅垂眸,突然笑了一聲,這是一聲自嘲。
舊事重提。
可如今夜半三更,就連自己為什麼會睡不着覺出來吹風,那個人都已經漠不不關心了……
更好笑的是,他甚至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再需要誰的關心。
既如此……
楚長瑅眼底微寒,像是忽然抽離了所有情緒,轉身回房了。
*
“許兄,我真知道錯了,逃跑的事我可以解釋,可你得給我機會啊!”另一邊,李清樂一邊跪在祖宗面前一邊絞盡腦汁地讨饒,雙手合十,“我爹娘現在都看着呢,求你給我留點面子!”
許方正可算把人給逮住了,恨鐵不成鋼地卷着針袋,一針紮的比一針狠,一根比一根粗,“李叔叔和林姨見了隻會誇我幹的漂亮,你把手拿開,别礙事!”
“呃啊!”李清樂頭頂猝不及防被人在手上戳了一針,吓地渾身哆嗦一下,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真的疼啊!我有陰影!”
“不準叫喚!跪好,腰挺直了,你這叫什麼守靈,”許方正簡直煩透了這個人,直接一針紮在了他的痛穴上,把人痛失聲了,“李侯爺向來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今夜就讓你知道什麼叫陰影。”
李清樂咬着手臂才沒慘叫出聲來,無效求饒,“許兄……”
他許兄冷冷回複他:“這才哪到哪,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許兄……我并非……故意……啊呃!饒命啊!!”又是一針,李清樂現在别說直起腰了,他連說話都得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往外蹦,“好疼……”
許方正心罵一句活該,但其實,他所紮的每一針都有用意,并非故意叫人疼的。
甚至他還有意手輕了許多,隻是這李小侯爺體内的毒素此刻已充斥血脈,不然不會這麼疼。
他緊縮眉頭。
情況比他想的要嚴重。
“除了你這幅身體,還有與我許家有關的事,其餘的你不必同我解釋,”許方正一如既往地回避官府,“那個宸王日後也别叫我見到他,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宸王怎麼你了?”李清樂勉強找回了一點清醒,不解,“你們才第一次見面吧。”
“……”許方正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欲言又止。片刻後,他忽然改了口風,“我隻管行醫上的事,他讓你一個病人随軍奔走,能安什麼好心。”
“……”李清樂仔細琢磨許兄這話,他覺得許兄說的很對,“他确實不安好心……無所謂,反正我也沒安什麼好心。”
許方正手起針落。
李清樂蹙眉忍痛,此話一出,他忽然就收起了他那浮誇的演技。等疼勁過了後,他從蒲團上爬起來,跪正了,規規矩矩地朝祖宗牌位拜了拜。
“侯爺演技漸長。”
“許兄,咱倆認識這麼多年,你覺得我是好人嗎?”
許方正被他這話噎住。
“祖宗面前,也不怕報應。”
“報什麼?”李清樂神色一黯,忽然仔細地琢磨起這兩個字,“哦,你說報應啊……”
他變臉極快。
這間靈室的牌位層層疊疊,跪在地上向上望久了,脖子有些酸,每一塊排位下都燃着一盞長明燈,篆刻這李家祖祖輩輩先人的姓名。最下面一排的就是他爹娘的牌位,李錦安和林江晚。
他弟弟李承宜的牌位甚至不能放在這裡面,因為按照李家的規矩,未曾成年的子孫是不可以入祖墳上牌位的。
所以他弟弟,生前死相凄慘,甚至死後都得不到香火。
靈室裡沒有風,也沒有聲音,李清樂每當跪在這裡,就感覺自己是跪在無數屍骨堆疊的屍山面前,這令他無比地冷靜。
他清雅的聲音回蕩在靈室,透着無聲的陰冷,“若真有報應,該死的該是那草芥人命的權貴,是魚肉百姓的貪官,還有那些忘恩負義鳥盡弓藏過河拆橋,袖手旁觀看着我們死的君臣……”
許方正多少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手扶在李清樂的肩膀,也跪在了他身側的蒲團上,朝牌位深深一拜,“也包括宸王嗎?”
李清樂卻搖頭,“當年的事,與他無關。”
“我聽過一些有關你舅舅之死的傳言,每一樣都與宸王有關,”許方正頓了一下,沉聲道:“我好在也算李叔叔義子,能來你這祖茔祭奉,你若下不去手的,可以交給我來做。”
李清樂沉默片刻,笑着搖了搖頭,“你若真想幫我,那就幫我穩住你那小徒弟吧。”
“……穩住誰?”
李清樂說來慚愧,“我先前答應蕭錯從宸王身上取一塊玉,結果宸王根本沒把玉帶在身上,未免失信于人,你隻管再幫我拖半個月。”
“君者玉嗎?”許方正道破。
李清樂驚訝,“他這都跟你說啊。”
許方正看向李清樂,答非所問:“從小你就總把宸王挂在嘴邊,但如今看來,你在他心裡的分量卻也沒那麼重。”
李清樂聞言,沉默了許久。
“……那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