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滿荷葉的池塘邊,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在柳樹下翩翩起舞,風動柳搖,衣袖飄飄。
她眼睛微閉,神色平和,順着風的指引擡起衣袖旋轉跳躍。在夕陽籠罩下,腳下的衣裙飄帶随着她優美的動作幻化出自由而不受約束的剪影。
宮女澤蘭手持笛子倚在亭子裡的欄杆上,吹出清脆明快的樂音給她伴奏。
文心帶着梅子來到芙蓉宮時,就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
貴妃舞技高超,體态曼妙,常人難以企及,确實有惑人的本事。
澤蘭看到文心來了,一分心口中笛子吹錯了幾個音,沉浸在舞蹈裡的箫知音狀态被打斷,動作停在空中,面對着亭子的方向睜開了眼。
“澤蘭,怎麼走神了?”
澤蘭放下了笛子用表情示意她看背後,箫知音練舞期間不喜被人打擾,轉身看到了來人後知道今天練不成了,收了動作理了理衣袖走進亭子裡坐下。
她後背貼着欄杆,擡手理了理幾根因為跳舞有點淩亂的發絲,半阖的眼皮襯托着一雙狐狸眼更加上挑狹長。
方才的跳舞沒有讓她的氣息淩亂半分,箫知音聲音懶散道:“這不是皇後娘娘身邊得力紅人文心姑姑嗎?皇後派你來幹什麼?”
文心一聽這個語氣就知道貴妃要對她發難,硬着頭皮道:“奴婢是奉了許美人之命前來的。”
箫知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手上漫不經心地擺弄着鳳仙花染成的紅指甲,語氣慢悠悠地說:“瞧我這陣子光顧着給皇上練習舞蹈,未聽聞宮中人員調動,不知道文心姑姑另謀了高就,文心姑姑莫怪。”
澤蘭笑着搖頭說:“娘娘說錯了,姑姑都親自來當跑腿了,不管怎麼論都不算高就呀,是不是做錯了事惹了皇後的厭煩,被趕出坤甯宮了?”
箫知音聽了也說:“皇後也真是的,畢竟是入宮前就跟在她身邊的忠仆了,說丢就丢了,好無情啊。”
文心看着這二人一唱一和,毫不掩飾地奚落,隻能低頭沉默不語。
以貴妃的腦子不可能猜不到皇後把她調到常芳宮是為了監視許美人,卻裝着才知道的樣子還在嘴上抹黑皇後娘娘,給皇後娘娘身上潑髒水。
貴妃向來和皇後娘娘不對付,聽到她們的挑撥離間,手上逐漸捏緊了盤子。
箫知音這才看到她手上拿的東西,眯起狐狸眼,撤回了臉上的笑容,問文心:“說吧,許美人讓你來幹什麼?”
文心絲毫不提許舒意讓她來送梅子的本意,話在嘴中轉了轉,客氣地說:“貴妃娘娘昨日送去了梅子,美人見了十分心喜,為了感激貴妃娘娘的善心,今天美人剛從公主那裡得來了新的梅子,就惦記着要給娘娘送過來嘗嘗。”
說完就向前幾步走到了亭子裡,把盤子遞到了貴妃手邊。
箫知音的身體微不可見地往旁邊斜了斜,放下了衣袖把手藏進了袖子裡。
澤蘭低頭看着這些梅子憤憤不平地想,公主真是大不敬,有這麼好的梅子不優先進獻給皇上,反而自己私自扣下選了别人。
箫知音淡淡地說:“放下吧。”然後趕緊滾蛋,坤甯宮和常芳宮,她想怎麼滾都行。
文心見貴妃排斥,把梅子遞得更近了,皮笑肉不笑地說:“貴妃還是嘗嘗吧,先前珍美人來到常芳宮做客,許美人不舍得一個人獨吞娘娘的賞賜,就把梅子分給了珍美人,珍美人吃了娘娘送來的梅子,不識好歹的說皇上送給貴妃的梅子酸。”
“公主敬獻給皇上的和送給許美人的都是一批樹結下來的果子,貴妃也來評評理,常常梅子到底酸不酸,若是不酸,也好還公主一個公道。”
她三言兩語中把皇後娘娘從中摘了出來,試圖把貴妃的怒火引向許舒意和公主。
箫知音不為所動,許舒意送來梅子目的不明,她一根手指都沒碰,又把話頭指向了皇後:“許美人如此懂得知恩回報,得了這麼好的東西怎麼不先送給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可是在她禁足期間為她說話被皇上罰了。”
文心頓了頓,繼續挑起貴妃的怒火,回堵道:“貴妃娘娘不吃是擔心美人在這裡面動了什麼手腳?貴妃娘娘請放心,公主送來的兩大筐美人一個人吃不過來,就趁着果子新鮮給後宮的各位主子分了分,皇後和淑妃那裡也送過了。”
文心甯可說是許舒意把吃剩的果子給貴妃,也不敢把從挽月嘴裡打探來那句來自珍美人口中的“沒子”說出來。
澤蘭現在已經瞪着雙眼想在她身上燒出兩個窟窿來了,她擔心說了這句話戳着貴妃的神經走不出芙蓉宮的宮門。
畢竟宮裡上下都知道貴妃承寵最多,卻因為早年練舞身體受損不易生子。
她見貴妃依舊不為所動,繼續刺道:“貴妃對梅子避如蛇蠍,難不成真的在送出去梅子上動了手腳,以己度人,才不敢觸碰?”
貴妃送的梅子她是第一個嘗的,有沒有問題她最清楚,不就是潑髒水嗎,她也會。
不就是潑髒水嗎,她也會。
澤蘭怒火爆發,呵斥道:“大膽!”
箫知音知道再不嘗一下會引來她的懷疑,捏起一個梅子放在嘴裡咬了一口。
文心盯着她的表情眼睛一眨也不眨,“貴妃娘娘,甜嗎?”貴妃方才盛氣淩人,就休怪她咄咄相逼。
箫知音将缺了一口的梅子轉向文心那邊給她看,“甜,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