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了半碗清水的土碗擺放在床鋪中間,可衣湘低估了床鋪的狹窄。
謝淮序自動地貼靠在牆角的邊緣,可床鋪以水碗為分界的兩邊,實在是太窄了。
衣湘皺起眉,該說房間裡這鋪木床當時請木匠做的時候,就隻做了1.5米不到的寬度,如果隻睡衣湘一個人倒還好,可要睡兩個成年人,還要加一個水碗分界,實在是太勉強了。
衣湘用手量了量自己這邊的寬度,她隻能睡在床邊,晚上不小心的話還會掉下來。
但說出去的話,怎麼收回來呢?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更何況,衣湘可不想讓謝淮序覺得,自己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人。
但……确實太窄了,衣湘坐在床邊上,不自在地朝裡挪了挪屁股,可再過去就要挨到以水碗為交點設定的界限上了。
衣湘為難地絞弄着手指,暖色的暈黃燭光下,衣湘低着頭,面容清麗如水,如嬌花照水,恬然沉靜。
謝淮序面無表情地倚靠着牆,他垂眸看着手下淡黃的紙張,可眼角的餘光卻時不時要往旁邊坐着的人瞥上一眼。
看着衣湘無意識蹙起的眉,手上因為不自在而做出的小動作,想到她是因為靠近自己,才出現的不自在,謝淮序猛然沉下臉,眸底晦暗不明,手指不自覺用力捏住那脆弱的紙張。
捏了捏發緊的眉心,謝淮序側過頭,望向微弱燭光底下更顯得身姿袅袅亭亭,白瓷般細膩瑩潤的皮膚,仿佛她整個人都被渡上了一層朦胧的光暈,好像落入俗世的仙女,一旦放開手,便再也觸不可及。
謝淮序哽了一下,他想解釋什麼,可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他想,今天确實是他的不對,桂花何罪之有,明明是謝一山犯下的罪孽,它隻是被利用玷污的工具,換了玫瑰、桃花,也同樣可以作為謝一山讨好母親的媒介,隻是湊巧他們在秋天遇見,旁邊正好是開得爛漫的桂花園罷了。
他看着衣湘站起身,心下一片寂寂,明白這次,他是真的傷了衣湘的心。
明明他是真的很想和衣湘一起回京市。
衣湘并不知道謝淮序平靜淡然的神情下,是山崩地裂的情緒掙紮,她站起身,在從床頭繞到床尾,又從床尾繞回床頭。
她摸了摸腦袋,尴尬地迅速瞟了眼謝淮序,小聲解釋:“謝淮序,我想了一下,這張床鋪太小了,我們各蓋各的被子,這碗水就不擺在中間了,萬一水潑到床單,弄濕了被子衣服什麼的,就不好了。”
說完,衣湘點了點頭,覺得這個理由很充沛,雖然剛剛她義正言辭和謝淮序說了以水碗為界,現在又反悔了,可她是有道理的。
所以不能怪她說話不算話哦。
謝淮序根本沒想到,她說的是這個,他愣了一下,就發現擺放床鋪中間的那碗水,被衣湘迅速拿走了。
也許,這是她對自己最後的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