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怒氣又起,小二卻攔住鄭重,哭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自己滾下去給爺賠罪,客官您就别管了!”小二說完連滾帶爬跑到樓梯口,頭往前一栽、球一樣滾了下去。
“哈哈哈!”
恩人看着小二狼狽的模樣笑得前俯後仰,他本容貌出衆、頗有風姿,可此時卻像一枝枯敗亂舞的柳,張牙舞爪卻毫無生氣,可惡又可怖。其餘人跟着他哄笑,熊面色稍霁,恩人向斜前一步,擋在熊和鄭重中間:“爺,咱們東西也吃差不多了,不如回去換身衣裳、歇息歇息、下午早些去枕春樓,夢蘿姑娘可盼您盼了好幾天了!”
熊一掌按在恩人肩上,用力捏了捏,手指陷進柔軟的皮肉中:“你安排得倒不錯。”
恩人眉毛壓得更低、嘴臉翹得更高:“爺開心才是要緊!”
“阿情這麼替爺着想、爺怎麼會不開心呢?”熊放開阿情、替他整了整了衣裳,轉身下樓,阿情和幾個仆人如蠅逐腐肉,擁着他走開。鄭重看着他們走下樓梯、在小二的跪拜、老闆的谄媚中離去,從始至終,阿情都沒看鄭重一眼。
等幾人徹底不見了蹤影,老闆擦了擦汗,踹了小二一腳,和小二一起上來向鄭重道歉:“驚擾客官實在抱歉,是小店招待不周。我已囑咐廚房為客官加了兩碟小菜、送給客官品嘗,全當賠罪!”
阿福被他們吓住,此時才趕上前來、心有餘悸地抱怨:“剛才那些是什麼人,怎麼這樣嚣張!”
鄭重也看向老闆,老闆連連搖頭:“客官小心說話!那位爺可是至親王的獨子、當今貴妃的親哥哥周文謙,别說在忠義縣、就算在州府、又有誰敢惹他!”
鄭重回想方才的事,不禁義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至親王封邑也有王法高懸,怎能容他仗勢欺人、欺壓百姓!隻是那個叫阿情的人……
鄭重問:“那個阿情,是什麼人?”
“哦,他叫劉情,是至親王府奴仆、周爺眼前的紅人。”
鄭重很是意外:“他是個奴仆?”
“是的,他是個奴隸。宰相門前還七品官呢,貴人身邊的一條狗都比咱們這些小老百姓金貴。”老闆的語氣輕蔑又怨恨,随即想起還有客人,又向鄭重笑了笑:“瞧我、說這些做什麼,兩位客官是外地人,離了忠義縣、也不會和那兩位有交集的。”
鄭重還想着劉情,聽老闆問才笑答:“我二人雖來自他鄉、卻想定居于此。”
“定居忠義縣?”老闆将鄭重重新打量一番,拱手問,“不知公子是?”
阿福向前一步,挺了挺胸膛:“我家公子姓鄭名重,乃新科進士,奉命來忠義縣做縣令!”
“啊呀,居然是縣令老爺!”老闆面露驚喜之色,俯身下跪,“早聞新來的縣令老爺年少有為,卻沒想如此英俊年青,真真青年俊傑!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招待不周,還請老爺恕罪!”
鄭重忙托住老闆:“不敢不敢,現在又不是在縣衙大堂,老闆何必如此,還是老闆心有冤屈、想學生為老闆做主?”
老闆一僵:“當然沒有!”
鄭重仍笑:“鄭重雖年輕卻也知忠君報民,既忝受天恩自當庶竭驽鈍、攘除奸兇,老闆有不服不忿之冤屈盡可道來,學生一定為百姓謀公道!”
老闆此時已撫平心态,笑道:“自然、自然,大人高風亮節、必能為忠義縣撐起一片青天!不過忠義縣有至親王爺坐鎮、縣内一向太平,小的雖生意偶爾不順、但也确實沒什麼冤屈,方才周爺看着咄咄逼人、其實也不過性格使然、發發脾氣而已、并不會真的做什麼出格的事,若哪天真有人鬧事、小的一定去請老爺為小的做主!”
老闆剛剛分明還滿腹委屈,現在又雲淡風輕、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鄭重自然知道他是對自己心懷疑慮、不肯信任,鄭重也不勉強,隻笑着搖了搖頭。
之後老闆對鄭重多有奉承,不過鄭重性情爽朗、直言不諱,老闆很快明白他非自負托大之人,便收起油滑多些誠意,兩人都輕松許多。
一場飯畢,鄭重和阿福向老闆告辭、牽了驢往衙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