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帶阿福穿街走巷、詢問路人,來到河邊一座小店,店鋪看着不大、門上挂着匾額,上寫“文墨軒”,就是大家所說忠義縣中出售上等文房用品的地方。
兩人還沒進門就聽到店鋪内傳出争執吵鬧之聲,阿福看向鄭重,鄭重已快步走到門口。文墨軒有上下兩層,一層店面不算大,店内擺滿了貨架,店中間橫一櫃台,三人正隔着櫃台一二對立。櫃台裡那個還不到三十,長衫綸巾,應是店鋪掌櫃;櫃台外兩人都是少壯,一個正揪着掌櫃衣襟、另一個站在其後似在為同伴壯勢。
店鋪内還有桌椅供客人休息,一人墨衣緞帶、氣質卓然,坐在椅上悠然飲茶,竟又是劉情。
隻聽揪着掌櫃那人罵道:“叫你拿你就拿,哪有這麼多廢話!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是誰!”
掌櫃本就瘦弱,被揪着領口憋的面紅耳赤、隻能大口喘氣:“我爹、我爹屍骨未寒、你們竟然、來搶奪他老人家的遺物!我宋明雖無才無德、卻也、卻也知道廉恥孝義,你們就算打死了我我也不會把東西給你們!”
“你!”
那人高擡拳頭就要打向掌櫃,鄭重搶步進來攥住他的手腕,呵斥:“住手!”
那人嚣張慣了、并不打算收斂、反而松了掌櫃要打鄭重,又被鄭重抓住拳頭、微一用力把他推開,他踉跄幾步、被同伴扶住才站穩。
那人是至親王府家奴,在外哪遇過這種對待,登時大怒:“你是什麼人,敢管至親王府的事!”
阿福見勢不妙忙護在鄭重身前,壯着膽子說:“怎麼,你、你還要打人嗎!”
“阿九,”劉情站起身走上前,拍了拍打人者的肩膀,“不得無禮。”
阿九有些驚訝,但也沒多問、乖乖站在劉情身後。劉情并沒有向鄭重說什麼,反而走到櫃台前,輕輕倚在櫃台上、敲了敲桌子:“宋掌櫃,我劉情絕非蠻不講理的惡徒,我隻是聽說您家藏珍奇、請來一觀而已。說句得罪人的話,張颠的真迹可不易得,您家中那幅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您就給我看一眼,是真的絕不會虧待你,要真是赝品、咱們何苦折騰這一出!”
宋明并不吃他這套:“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真的我不會賣、假的我也不會扔,那是我爹留給我的!你就當它是假的好了!”
鄭重一直在看劉情。初見溫柔義氣、再見竟變奉承阿谀、如今更是仗勢欺人,旁人隻覺得他對上谄谀取容、對下狐假虎威,簡直就是助纣為虐的可恨小人,可鄭重看着劉情那雙多情的鳳眼,寒夜裡的溫暖漸漸泛起。
鄭重抿了抿唇,走到劉情身旁,溫聲勸道:“買賣講究你情我願,宋老闆既然不願意做這樁生意、你又何必強求?你也不願意這樣,就此罷手吧!”
林子靠近阿九,滿臉疑惑,阿九微微搖頭,阿福也一臉摸不着頭腦的樣子。
劉情這才轉眼望向鄭重,他的眼似笑非笑,有些輕視、又夾雜些許無奈,他張了張口、似乎想對鄭重說些什麼、最終卻仍轉了頭向宋明說:“不如這樣,宋老闆你隻管把畫拿出來,就算是假的、我也出五十兩買下,若是真的,三百兩金、送去至親王府,你在王爺和五爺那裡也能露露臉。這可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宋明當然不肯、求助地望向鄭重,鄭重皺了眉,按住劉情擺在櫃台上的那隻手:“劉情!”
劉情不耐煩地抽出手:“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别說忠義縣、就是整個慶州,哪個奇珍異寶不得先王府過目!這小小文軒閣難道供得起《千文》?我是在救他!”
鄭重也頗為震驚:“宋掌櫃家中竟有草聖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