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情這一去就是半月,最難受的莫過于周文謙。先前劉情在時不僅侍奉用心、更難得是知心,周文謙凡欲動筆紙墨必已齊備、微覺疲累茶點恰當品時,需沉思劉情氣息不露、方有得劉情必來歡呼,有時看書入迷、不覺深夜,擡頭一望,劉情如貓兒般蜷在一邊,叫人甚是惬意,可以說,有劉情在看書這枯燥事才有了趣味。如今他一走、換了潘盛來,便處處不如意了。
潘盛越發焦躁起來。金老二打鄭重的事他算半個主謀,出了事他自然逃不掉,仆人中屬他被罰得最重、被打了個半死,若非他老娘奶過周文謙、他早就被趕出府去。
這頓打潘盛不敢不認,可他心裡仍覺不服,他怪金老二辦事不利,怪王福全老奸巨猾,更怪劉情天天在主子面前讨巧賣乖、好處都他得了、壞事都由自己來辦!前段日子他傷得厲害不得已将院子的事都甩給了劉情,本以為周文謙心情不好會遷怒于他、沒料劉情溜須拍馬的功力如此深厚、不僅叫周文謙越發離不了他、還從王爺那裡謀了代表王府出面吊唁韓建章的差事!這不說明王爺對他也很是滿意看重嗎!
潘盛自覺是周文謙的奶兄弟、與周文謙一起長大,和劉情比不僅年紀大資曆深、更和周文謙多了十多年的情誼,無論劉情再怎麼得力、管事的位置都還是自己的才對,可如今看着别說管事、自己副管事的位置都不穩了。
這怎麼行!
眼看自己的位置要被劉情取代,潘盛當然不肯坐以待斃,他想了想,眼前能讓他重新奪回周文謙重視的有兩件事,其中第一件,幫周文謙擺脫被禁足的現狀。
這件事難也不難,雖然周文謙這一關就是一個月,但至親王不會永遠扣着他不叫他出門,解禁是早晚的事,大概率至親王壽辰前,畢竟到時四面八方的客人都要來至親王府拜壽,周文謙無論如何都要出來見客。
現在距離至親王壽辰不到一個月,府中除周文謙處都已開始準備,周文謙再怎麼不成器也是至親王現在唯一的兒子,怎麼能毫無準備?于是潘盛找到總管周德貴,求他向至親王說說情、叫周文謙能出門采買、為至親王的盡孝。
周德貴一口答應下來。雖然周文謙最近兩天又開始罵人,但相比之前實在好了不少,相比更早以前被關禁閉三天兩頭在府裡喊打喊殺、與婢女勾連不清,簡直是脫胎換骨,尤其潛心研究兵法,至親王嘴上沒說、心裡其實頗為滿意。眼看壽辰将至,至親王也盼着父子親孝,周德貴一提、又替周文謙說了幾句好話,至親王便松了口、放周文謙出來。
周文謙自然大喜,對潘盛也高看一眼,不過此時他的書還沒看完,出去的興緻也不是很高,在縣裡招搖一日覺得缺些樂子、又縮回府裡去,除看書外就是絞盡腦汁準備給至親王的壽禮。
替周文謙為至親王置辦壽禮,這就是潘盛想做的第二件事。周文謙是至親王僅剩的兒子、又才惹怒父親挨了一頓家法,此時當然想要用一件合心稱意的禮物來讨好至親王,隻是至親王尊榮至極、尋常寶貝難入他眼,至親王雖是武将出身,但祖上幾代人一直都喜歡附庸風雅,珍玩古畫愛不釋手、府裡更藏品數不勝數,要送壽禮,自然還是這些能讨至親王歡心。往年周文謙都是派人四處采買,今年因着鄭重全都泡湯,臨了才能出來,遠的地方決來不及,就忠義縣和周邊縣府,能有什麼好東西,周文謙為此腦袋都想破了。如果潘盛能替周文謙解決這個難題,周文謙必定對他更加信任,至親王也會對他另眼相待。
可既然是難題就沒那麼容易解決。潘盛不是劉情、并不懂鑒古,隻能托認識的人去四處打聽看有沒有誰家有家傳之寶,或可應付一二。
沒成想還真有。
找上門來的是縣裡的一名童生,姓李,他家還在縣裡有間書肆,不過他帶來的不是什麼奇珍異寶,而是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李童生嘿嘿笑了笑:“潘爺不是想要奇珍異寶麼,草聖張旭的絕筆,夠不夠分量?”
“張旭?”潘盛雖沒怎麼讀過書,但跟在周文謙身邊耳濡目染,張旭是誰他還是知道的,何況至親王書房中就挂着一幅張旭的草書,至親王常常邀人品鑒,可見對其喜愛。
潘盛将他打量一番。李童生祖上曾經做過官,不過隻是鄭重那樣的小官,這就是頂了,後來一代不如一代、到他這裡三十多歲也隻是個童生,自他爹去世後書肆都不怎麼開了。潘盛狐疑問道:“難道,你家有張旭的真迹?”
李童生笑着擺擺手:“我家怎會有這樣的家底。不過我知道這東西在哪。”
“當真?”
“嘿嘿,您可是至親王府的大人,學生有幾個膽子敢诓騙您呢!學生親眼見過的!”
潘盛追問:“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