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就是自己天還沒亮時逃出來的地牢口?
兜兜轉轉一整圈,又回來了。
酒香沿着鼻息竄進去,帶來兩絲涼涼的沁骨意,木塌子上的女人又斟滿一杯酒,向周梨勾了勾指。
周梨大咧咧往女人身邊坐下,提着酒杯就要往自己喉中灌去。
卻又被一指攔住。
笙歌起,數十個燕颔虎須的漢子敞胸上來,铿锵有勢地唱一首《大風歌》,女人聲音較輕,卻剛好能讓周梨聽見,指了指身邊的蒲團示意她坐下,問道:
“你是誰家派來的丫頭?”
“回娘子,是三王爺今日晨時遣來的。”周梨盯着酒杯裡自己一眨一眨的眼睛,并不擡頭。
她覺得自己從娘胎裡帶出來的不僅僅隻有後頸上一條白色的胎記,這說謊不臉紅的本事或許也是娘親給的。
陳叮叮剛見周梨的時候就被這雙唬人的眼睛騙去三錢銀子,連着上當十七次,才算看清周梨的無賴模樣,一邊在梨花巷子裡提着殺豬刀追她一邊破口大罵。
路邊的大爺大媽押着茶說陳叮叮還是太年輕,隻要和周梨打過交道的孩子都知道,這姑娘看起來一副天真無邪,卻是一肚子壞水,你永遠不會知道她脫口而出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三王爺?”女人微微詫異,随即笑了笑,将耳邊一絲勾發收到鬓後,從周梨手中捉了酒杯,自己喝掉,道:
“這就是了,除了三王爺,還有誰有這樣的閑心?”
周梨聽不懂她話中所指,也就并不搭話,一個勁地盯着杯中清酒。
其實她喝酒的次數屈指可數,不是不愛喝,是二姐和陳叮叮永遠搶在她前面一步奪過她的酒杯,好幾次她想舉着酒杯和陳崔碰一碰,杯中都隻有清茶。
好像所有人都覺得她還沒有長大,看她做什麼都像一個孩子一樣,害怕她受傷,也害怕她傷害别人。
隻有陳崔是不一樣的,周梨歪着腦袋,想起陳崔過去不把自己當人的那些混賬事,心裡居然隐隐有些高興。
她曾發誓得空一定要去小麻村裡取了那壇桂花釀出來,不給二姐也不給陳叮叮,隻和陳崔喝,從天黑喝到天亮,再從天亮喝到天黑,喝到酒壇空空如也,她想自己應該歪倒在陳崔的懷裡。
這麼想着,周梨癡癡笑着,忽然一驚。
“還沒有喝酒,你怎麼就醉了?”女人含笑望着懷裡的女孩,竟有滿臉的寵溺和嬌慣。
周梨倒在女人的懷裡眨了眨眼,面色無波,緩緩撐起自己的身體。
撐到半路她忽覺有什麼不對,僵直地望向自己的雙手。
這手真是會尋地方,放在哪裡不好,偏偏放在女人的胸口上。
周梨臉色一呆,掌心竟還向下壓了壓。
女人一聲笑出來,嬌斥道:“還要摸到什麼時候?”
周梨這才觸火般彈開自己,老老實實在她身邊跪坐,一雙尤似黑葡萄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來轉去,擡頭看一眼女人的胸,再看一眼女人的臉,最後收回到自己安放在膝蓋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