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落什麼?什麼擊落?我?
陸離單薄的身軀在泰坦急馳帶起的狂風中搖搖欲墜。
自己一定是還沒睡醒,不然怎麼能夠聽見這輩子最荒唐的要求。然而那個聲音還在耳邊不管不顧地大喊:“愣着幹嗎?趕緊地開槍啊!”
“……我做不到。”她的聲音太輕太飄,簡直要消失在風裡。
“你說什麼?”
“我說我做不到!因為我就不會開槍!!”
陸離破罐破摔地朝客戶吼了起來,大聲的、豁出性命般。
“你怎麼可能不會呢?你們不都是搞戰場後勤服務——”夏源說着說着,自己也愣住了。他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帶着滿臉的不可置信看向陸離,又扭頭去看貨倉中每一個人的臉。
蘭姆先生痛苦地别開了視線。
于是他懂了。
“哦,你們沒人會開槍。”他用平靜到不可思議的口吻陳述這個事實,再度回看向死死扒住倉門邊緣的陸離,“那就隻能是你了。來,用手托住底部。這裡是扳機,到時候按下去就行。”
他一根根掰開陸離扒在倉門上的指頭,又強硬地将它們分别按在此刻應該在的位置上,不去看那一個個發白的關節。
“手臂向上些,眼睛保持和槍口呈一條直線。這槍不用瞄準鏡,槍口對準目标就行。”
陸離掙紮着抗拒他的要求,死命搖頭。
“我做不到!”她用嘶啞的嗓音崩潰大喊,“我怕死我真的做不到!”
“你必須做的到!!”夏源加重了雙臂禁锢的力道,也不知道這位看上去嬌生慣養的少爺究竟是哪來的勁,“現在槍在你手裡,你就必須扣動扳機!”
第二枚飛彈擊中了路邊的電纜,灰黑色的陰影朝着泰坦碾壓了過來。好在霍普隊長的駕駛技術實屬一流,趕在電纜倒地的前一秒抽身馳離,但車身不免産生了些許晃動。夏源穩住自己的身子,迫不及待地探頭朝車前方向看去,萬幸,梅還好好的,目測距離目标駕駛艙還有不到2米。
“你為什麼不自己來?!”
聽到這番話,夏源低頭看向那張淚流滿面的蒼白臉龐。
“因為我也不會,隻懂些理論皮毛。而且以我的身闆,你覺得能抗住這玩意嗎?開槍!”
“……”
“開槍、快!再磨蹭下去,下一枚飛彈來了我們誰也逃不了!都得死!”夏源發狠似得摁住陸離的腦袋撞上了槍尾端。“對準了把扳機給我按下去!你們是服務隊!拿點數滿足客戶要求天經地義!!”
“服務條款裡沒有這一條!”
“那它現在有了!給我按下去!!”
此時距離梅抵達駕駛艙還有5秒,“渡鴉”再度瞄準泰坦還剩3.6秒,距離陸離徹底崩潰按下扳機還有不到——
“呲——嘣!”
被電磁波命中的黑色無人機冒着黑煙、搖搖擺擺從空中墜下。梅拉開了駕駛艙的側門,一頭鑽了進去。後方貨倉内,蘭姆先生撲上來拽住一立一躺的兩人拖回倉内,順手帶上了倉門。
死沉死沉的電磁槍被抛在一旁的空地上。陸離成“大”字仰倒在地。她此刻視野模糊、思緒格外混亂,心髒正從嘴部沿着呼吸道一路向下,冷汗打濕了衣衫和防彈背心的内裡。
沒有第三枚飛彈襲來。不知過了多久,一面電子投屏從倉頂緩緩下落。一陣電波閃爍,梅的臉和駕駛艙内景的一部分出現在了投屏上。
“泰坦已成功進入隐形模式。雷達系統我還在琢磨,但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再遭遇敵襲了。”
伴随着梅冷靜又平和地話語,貨倉内的所有人都肉眼可見地長舒了口氣。陸離感到自己的心髒又跌回了胸腔,正強而有力地跳動着。
他們活下來了。
投屏上,梅的聲音還在繼續:“蘭姆先生,為保安全起見,我建議泰坦暫且收起懸浮履帶,更換車輪繼續前進,方便及時躲閃。”
“但這樣會留下行駛痕迹,”霍普隊長的男低音也從投屏中傳來,“況且路況較差,換車輪容易導緻車胎破損……我們找不到可供替換的材料。”
梅:“蘭姆先生?”
被雙雙點名的蘭姆先生并不懂駕駛,但他明白什麼叫做權衡得失。
“還是,先不收履帶就這麼朝前開吧。”他最終咬牙下令,“但願今天不會再有敵襲。”
梅無所謂地聳聳肩,結束了這次内部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