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嫁……”

沈玉鸾輕笑出聲，臉上笑意漸漸淡去。

今日也算有收獲，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查清那個男子的身份。

*

地牢中，松油火把在陰風中搖曳，牆角灰鼠“吱吱”竄進牆縫。

陶六指趴在草席上，面朝牆壁，緊咬嘴唇，一言不發。

沈玉鸾緩緩坐在他對面，喉間溢出一聲冷笑：“不肯說？你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難道不想好好留着？”

說着，她揚起裁刀，刀背狠狠敲在陶六指背上棍傷。陶六指渾身一顫，悶哼出聲。沈玉鸾唇角勾起笑意：“鄭醫師用三十年老參吊着你的命，不是讓你裝啞巴的。 ”

绮霧将燈籠往前一遞，光亮映出陶六指背上潰爛的棍傷，傷處新敷過草藥，正往外滲出混着鮮血和藥漬的汁液。

沈玉鸾緩緩将刀尖刺進傷口，看着滲出的鮮血，她勾唇輕笑，聲音透着冷意：“還不肯說嗎？”

陶六指的手指痙攣，六指陰影在牆上扭曲，他艱難開口：“那日……他們把賬冊塞進裝鹽引的檀木匣，說要送去……”

沈玉鸾眸光微閃：“二叔倒是手腳麻利。”語氣陡然淩厲，“你替他們運過那麼多次私鹽，真會不知道檀木匣被送往何處？”

“是、是……”陶六指瞪大眼睛，喉間發出咯咯異響，布滿血痂的手在空中亂抓，頭一偏沒了聲息。鄭醫師忙沖進來翻看他眼皮，長舒一口氣：“體力不支，暈過去了。”

沈玉鸾吩咐幾句讓好生照料，轉身走向隔壁牢房：“周老闆可好生照看着？”

绮霧應道：“一切按娘子吩咐。”

他還有用，留在此處，名義上是幽禁，實則也是保護他，免得被二叔盯上。

周老闆正跷着二郎腿躺在草席上，臉色比剛關進來時還紅潤不少。見沈玉鸾進來，忙不疊起身行禮，被她擡手止住。

沈玉鸾坐在他面前，浮開盞中茶沫，悠悠開口：“周老闆住得如何？”

周老闆幹笑：“挺好……挺好……”

沈玉鸾重重放下茶盞：“不如不出去了？”

“不不不，當然想出去！”

“那麼，就看周老闆表現了。”

沈玉鸾示意绮霧斟茶，推到他面前：“嘗嘗。今年剛下來的明前龍井，貴如金。你替二叔做事後雖得了些好處，怕也沒喝過吧？”

周老闆抖着手接茶，她扶住顫巍巍的茶盞，輕笑一聲：“仔細些，這茶若灑了——”裁刀輕點他手背，“你一條命可賠不起。”她傾身，凝視着周老闆，後者眼神亂瞟，不敢看她。

“沈娘子……”周老闆嘴唇發顫，“求您放過小女……”他低垂着頭，想要下跪求饒，卻被侍衛死死攔住。這不上不下的感覺更是煎熬。周老闆維持着半跪的姿勢，艱難仰頭，欲哭無淚，聲音幹澀，“求您……”

沈玉鸾擺擺手，示意侍衛松手，周老闆膝蓋砸在地闆上，發出一聲悶響。

周老闆長舒一口氣，卻在聽到沈玉鸾接下來的話後，心又揪了起來。

她望着他笑：“放不放過，全在您一句話，周德昌。”

“我、我……”周老闆連驚帶怕，哽咽道，“我、我配合……我全說……”

“周德昌，你替沈家做事，雖然不及沈緻德許諾的榮華富貴……”她将裁刀轉了個花，冷笑，“但一家溫飽足矣。平時經常買肉吃，給妻女買簪子戴也足夠了。”

刀刃劃過他的臉頰，留下一道道血痕，冷笑道：“為什麼……要當叛徒呢？”

“我、我……”周德昌舌頭打結，頓了頓，終是忍不住痛哭出聲，“我也不想啊……我女兒長到十一歲都好好的，誰能料到，去年就……”

“就得了癔症。”沈玉鸾緩緩摩挲刀刃，想起呈上的密報，“每日常不明緣由怒罵旁人、打傷自己，其他時候看似正常，但話愈來愈少。唯有練舞時，眼中才有些神采。”

“是、是……”

“沈娘子……”周德昌膝行向前，靠近她哀求道，“沈家給我的工錢是不少，可您也知道，這些錢，買藥哪夠啊……”往日殷勤的肥碩男人，蜷縮成一團，掩面痛哭，“沈娘子，我是不該……可我實在沒辦法啊……”

沈玉鸾放下裁刀，歎了一聲：“舐犢情深，倒也能理解。沈緻德主動找上你的？”

“是。”

“他如何知道你家私事？”

“前年，二爺總在我管的鹽碼頭轉悠。有幾回看我臉色不好，就邀我喝酒。我推了幾次，實在憋悶，沒忍住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