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什麼?” 沈玉鸾目光如炬,緊盯着周德昌。
“他說……”周德昌陷入回憶,眉頭緊蹙,“說我隻要幫他辦事,小女的病包在他身上。”
“起初我沒答應,可小女的病時好時壞,我這當阿耶的,實在不忍心……” 他聲音發澀,帶着一絲哽咽。
沈玉鸾歎了口氣,語氣笃定:“你答應了。”
“是。”周德昌垂着頭,聲音微弱。
“當時父親還在世吧?”
“在,老爺那時病重了”
“嗯,也就是說,父親在時你們就有勾結。” 沈玉鸾微微眯眼,眼神愈發冰冷。
“是……”周德昌臉上冷汗直流,“一開始就讓我使些小絆子,我以為……”
“以為父親病重,無暇追究?” 沈玉鸾冷冷打斷他。
“不、不是……” 周德昌慌亂擺手。
沈玉鸾步步緊逼:“以為我年紀尚小,沒能力管?”
“不……”
“周老闆,你就直說了吧。” 沈玉鸾扯起嘴角,笑容燦爛,可那笑容卻未達眼底,毫無溫度。
“我一開始确實存了僥幸心理。”他死死垂着頭,“可後來,醫師都說沒辦法,我隻能指望二爺……”
沈玉鸾歎道:“罷了,說說你都為他做過什麼。”
周德昌衣襟被冷汗浸透,他哆哆嗦嗦地擦着額角不斷沁出的汗珠,直勾勾盯着地牢磚縫裡蠕動的潮蟲,顫聲道:“起初隻是賬目上做些手腳……二爺說老爺纏綿病榻,庫房鑰匙都在您手裡,總得讓自家人分些甜頭……”
沈玉鸾指尖猛地收緊,護甲在手心掐出紅痕。
“接着說。”
“後來老爺察覺鹽稅不對,要查各碼頭賬本。二爺便指使我在貢鹽裡摻三成海鹽,說這是給宮裡貴人辦事……” 話音未落,周德昌劇烈咳嗽起來,绮霧将盛着清水的陶碗踢到他跟前,他顫巍巍接過,大口飲盡,接着道,“前年重陽那晚,二爺喝多了紅毛酒,抓着我說‘大哥不死,沈家早晚要完’……”
沈玉鸾手中瓷盞 “啪”地墜地,她霍然起身,冷聲道:“父親之死,你究竟知道多少?”
她想起那根貫穿父親胸膛的船桅木料,斷口處簇新的斧鑿痕迹。怎麼想都是人為,可當年卻被認定為意外,草草收場。
周德昌抖着手,撲通跪地,頭磕得砰砰響,聲音帶着哭腔:“我……我……我真的……”
沈玉鸾輕笑一聲,目光卻如刀刃般鋒利,一寸寸似要将他身上的肌膚淩遲:“哦?你當真……”
她臉上雖挂着笑,手中裁刀卻一點點靠近他的眼球,伴随着周德昌撕心離肺的慘叫,裁刀擦着他耳畔劃過,削下幾縷淩亂碎發,“當”一聲釘在牆上,聲音淬着寒意:“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平日出行都有侍衛掩護,父親督促她學習的防身術,竟在審訊時派上用場。
周德昌早被吓得屁滾尿流,涕淚橫流。他擡手抹了把臉,伸手便要抓她裙角:“沈娘子……沈娘子……我真不知道了。您也知道,按二爺的脾氣,這都是酒後失言,再多的事兒,怎麼可能叫我知道啊……”
說罷,又連連磕頭。沈玉鸾看着他沾滿鼻涕眼淚的手,嫌棄地“啧”一聲,後退半步。一股腥臊味撲面而來,這人竟被吓尿了。她用手在鼻子前輕輕扇風,滿臉嫌惡:“周德昌,你就這點出息”
“帶下去!”
身後侍衛應聲上前,拖動間,腥臊的液體一路流淌,伴着他鬼哭狼嚎的求饒聲,格外惹人心煩。
“沈……沈娘子……我……我真不知道……放、放了我吧……求、求您了……”
沈玉鸾厭惡地皺眉,輕笑出聲:“呵,怕什麼,不過是帶你去清理幹淨。”
她微微俯身,冷冷凝視着他,忽然笑了:“瞧你……”目光落在他身下,又嫌棄地移開,“都不成人樣了。”
言罷,擺了擺手,示意侍衛動作麻利點。
到了晚間,鄭醫師回禀陶六指醒了,沈玉鸾便前往隔壁牢房,吩咐錦書去請陸懷鈞過來旁聽。
沈玉鸾指尖輕叩木案,眼中寒意乍現:“私鹽的運輸路線,你清楚嗎?
陶六指瞳孔驟縮,手指開始顫抖:“我……我真不知道……二爺隻吩咐我守、守着……碼頭……”
沈玉鸾思索片刻,又問道:“那日你給我的半片青瓷,到底是什麼?”
陶六指目光驚恐,望向虛無處,牙關緊咬,一言不發。
沈玉鸾勾唇輕笑,語氣溫柔:“上面沾的窯土,是青瓷窯特産的澄泥。”她俯身,目光冷冷地審視着他,“三年前暴雨沖垮土窯,王窯頭被埋時手裡握着此物,倒像是……”她故意頓了頓,“要揭發什麼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