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身上棉服換成輕杉,樹上新芽長成深綠。
章府也不再是龍潭虎穴,柳清霄習慣了章乾的刁鑽。
他将每次獲得的糕點當作獎賞,便足以撫慰自己的内心。
今日是似雪白的雲片糕,片薄、色白,滋潤細軟、猶如凝脂。撷一片入口,細膩綿潤,入口即化。
柳清霄睜眼含笑,見對面正捧着臉頰看他,眉眼風流。于是收斂了笑容,拱手道:“多謝款待。”
“不客氣,是老爺今晨剩下的。我看隻缺了一角,正好送你了。”青衣小厮笑得得意,說罷收拾食盒就出了涼亭。
背影雀躍,歡欣肆意。
剩的也行。
柳清霄回味了一番,倒也不壞。
踏出府門,擡眼望去,章府門前君子溫文,一襲藍袍身長玉立,儒雅潇灑。
卻沒帶着湯幸的臭臉,反而頗為殷切。
“我就說章老府上能蹲到人吧。”阮延馬看見唐迎,招手,然後又自己走上前來,笑着行禮,道:“數月不見,迎兄别來無恙啊!“
就是輔一開口就壞了形象,這禮節也不太正經的樣子。言辭調笑,一躬到底。
柳清霄避讓了,才道:“阮兄風采依舊,更甚從前。”
阮延馬起身,發現唐迎已經讓到了側邊,手中折扇一招,飄搖風采。
眉間半蹙,阮延馬神情哀戚,“迎兄可是錯了。今年以來,我可謂是星夜無眠,坐立難安。哪還剩半點風光?”
他靠近唐迎,收起折扇一轉,用扇尖指向自己,“迎兄看我眼下,可知艱難。”
确實黑眼圈挺重的,柳清霄點頭。但除此之外,也實在看不出對方有哪裡看上去不得意了。
于是也不猜了,直接開口問道:“阮兄,這是因何?若是有用得上迎之處,盡可說來,迎必盡力而為。”
他提了一點心,阮延馬既然都來章府門口等他了,可知事情還算緊急,希望自己能幫上忙。
阮延馬聽此,滿目動容,“我就知道,迎兄是個實誠人。”
他搭上唐迎肩膀,一副交代私密的樣子,輕聲說道:“唉,你是不知道。我吧,曾經有一好友,我與他少年相識,可謂是親密無間,恩愛不疑。”
柳清霄轉頭看向自己肩膀,在心裡抽了抽嘴角。什麼破形容詞,要不要相濡以沫啊?
阮延馬看他一眼,又瞅一眼,大大的歎氣一聲。以手掩面,做哭泣狀,“可是好景不長,去年以來,他就不理我了。不說見一面難得,日日望穿秋水罷。”
“就連給他遞帖,他都從來不看,分明是與我斷交了。”
說着,還用另一隻手去拭淚,那被辜負至極的樣子,看者無不動容。
如果故事的主角不是自己的話。
柳清霄扒拉開對方的手,衣袖掩蓋下是偷笑揶揄的笑臉。
“阮兄遞了帖子?可是有重要的事情?”頓了頓,柳清霄勉強正色問話。
“果然,我給你的帖子你根本沒看吧。”阮延馬打開扇子扇了兩下,一派風流氣,不見剛才怨婦色。
柳清霄幹咳一下,這個不好否認。
見唐迎尴尬,阮延馬伸手一揚,袖袍輕甩,盡顯帥氣灑脫,“我知道,肯定是門客回的帖,都不用猜。”
富貴人家的門客也是很清閑的工作,日常就是算個賬,回個帖。
鐘鳴鼎食之家接收的各類帖子總是很多,來往總是送帖。久而久之,便也成了一種風氣。
寫帖子這項技能,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成為了大戶人家招攬門客的基本需求。
不過随着規則的細化,到現在為止,很多人家已經會為此設置專職了,職權細分。
随職業細分的,也有更流于形式的拜帖文化。有時兩家人帖子已經互發數十封了,主家都還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也能算是一個笑聞了。
柳清霄露出一個笑臉,熱忱讨好,“阮兄這好友,并非有意為之。實在是學業所限,還望諒解。”
“迎兄放心,今日與好友見了一面,确實也是繁忙,倒不好責怪了。”阮延馬拍拍對方肩膀,點了點唐迎手中文稿,笑着表示理解。
“阮兄寬宏。”柳清霄回頭,招呼文宣上前,将之遞了出去。
等把作業交出去,柳清霄才問好友:“有勞阮兄親自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總不能專門跑在老師門前等着跟他抱怨一通吧,這種行為過于閑了點,還有點幼稚。
“自然是有事相求。”阮延馬折扇一磕,彎腰做請,“迎兄請上坐。”
“阮兄真是……”柳清霄搖頭,許久不見,愈發招搖了。
一把把他拉起來,柳清霄跟阮延馬一起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