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禽獸”在崖邊哭了許久,但她心思伶俐早知道母親再也回不來了,剛剛感受到母愛的她隻在幾天之内就失去了母親。她失魂落魄的蹒跚走回苗寨,從此就隻剩九婆婆照顧她。但九婆婆自女兒死後心中又遭重創,不時發起瘋病來,對“小禽獸”的态度更為惡劣。到“小禽獸”剛長到能行動,便被五毒神教派去侍奉“銀邊聖女”,但她伺候完“銀邊聖女”還要再回去照顧九婆婆。自幼缺愛,受盡冷眼和欺負,又被體内各種劇毒反複折磨,這“小禽獸”的性格也越發詭谲,早早的養成了毒辣陰狠的心腸。但她深怕心思被那些“銀邊聖女”發現惹來大禍,所以縱使心中對她們百般記恨,表面也是唯唯諾諾,任勞任怨。在夜晚她總是偷偷痛苦的哭泣,卻還要刻意壓低聲音,怕聲音大了打擾到九婆婆和其他仆役們休息,又要受她們毒打。但她從來沒有抱怨過命運的不公,隻道這是自己的劫數。她千百次向着自己禱告:總有一天,要讓那些不可一世的“銀邊聖女”付出代價。
“小禽獸”放下水桶,搖搖晃晃的轉身走出吊腳樓,一瘸一拐的走進一處破爛的木屋中。那是仆役住的地方,隻用木材将四周圍緊,上方搭着些茅草,建的簡陋無比,每到下雨便會陰冷潮濕。“小禽獸”走進一個沒有門的小房間,裡面隻是鋪着幾層破布,有一張茅草做的小床。“小禽獸”臉上罕有的露出一點微笑,走到床邊往床下細細摸索,摸到一個粗糙的小瓦罐。她像對待什麼稀世珍寶一樣将它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打開罐蓋,欣喜的往裡面看去。但突然她神情更變,眼淚像決堤的洪水從眼中奔湧而出。“小禽獸”這些天對着九婆婆軟磨硬泡,想讓她教自己一點煉蠱之術。九婆婆雖然平時對她又打又罵,但畢竟跟她還有些外婆與孫女的感情,九婆婆從前作為“五毒聖女”這煉蠱之術自然爐火純青,于是便松了口,偷偷教了“小禽獸”一點最基本的煉蠱方法。
“小禽獸”如獲至寶一般歡天喜地的找來一口舊瓦罐,然後拖着殘疾的身軀去叢林之中捕捉蠱蟲,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終于抓了一罐蠱蟲藏在自己床下,滿心歡喜的等着自己第一隻蠱煉成。可是今日她卻看到瓦罐之中并沒有自己的蠱蟲,隻有一隻癞蝦蟆正吃飽了“呱呱”的叫着。而那癞蛤蟆身上綁着一根藍繩,正是花姑飼養的毒物。“小禽獸”又發現罐裡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赫然寫着:“多謝小禽獸替我捉蟲喂蝦蟆,你看到這張字條後記得将罐子放回我屋裡。”
“小禽獸”再也忍不住内心的苦楚,趴在床上哭嚎起來,聲音嘲哳好像夜貓子一樣難聽。但現在九婆婆和其他仆役正在做活,沒有任何人在乎她,她也知道若是九婆婆她們聽到哭聲隻會罵自己事多,反而有些慶幸。哭着哭着,“小禽獸”再也壓抑不住,心道反正身為仆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如拼個魚死網破,死了痛快。
于是她又蹑手蹑腳的返回了花姑她們住的吊腳樓,看到自己打來的那桶水還放在樓門旁邊,她緩緩走近,撕開自己手上一道傷口,将裡面的血滴進那水裡。不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怒吼:“小禽獸,你在作甚麼?”這一聲吓得“小禽獸”渾身一哆嗦,顫抖着往身後看去。隻見花姑和她的姐妹們正雙手叉腰,怒沖沖的盯着自己。“小禽獸”雖然害怕,但又想到自己辛苦煉制的蠱蟲被花姑的癞蝦蟆吃個一幹二淨,她便鼓起勇氣嗚咽着質問道:“裡,裡未活浪愛和麼此果的五從(你,你為何讓癞蛤蟆吃我的蠱蟲)?”直把花姑她們聽得又氣又笑,一個穿綠衫的女孩從花姑身後走出,上來一把擰住“小禽獸”的耳朵,花姑邊看邊笑道:“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是一個下賤的仆役,永遠别想煉出自己的蠱蟲來。”
誰料“小禽獸”突然轉過臉來,沖着那綠衣女孩吐出一口鮮血,噴了她一臉。那“小禽獸”被千萬種毒物叮咬過,體内積累着無數的毒素,她的血中自然也含有劇毒。綠衣女孩當即捂着臉哀嚎道:“我的眼睛,我的臉!”然後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跑亂叫,疼得哭爹喊娘。那花姑見到這般場景,臉色也變得煞白,拔出一把淬毒短匕說道:“我知道毒不死你這小禽獸,那我切開你的脖子看你還活不活的了!”說罷便向“小禽獸”脖子砍來。
“小禽獸”從來沒練過武功,此時避無可避,隻能閉上雙眼等死。突然隻聽“噹”的一聲,一個身穿粗麻白衣的身影擋在了自己面前,用一根木頭拐杖架住了花姑的短匕。花姑定了定睛,冷笑道:“我當是誰,這不是尊敬的‘五毒聖女’大人嗎?請您網開一面,不要懲罰花姑啊。”說罷還故意做了一個惶恐害怕的表情。隻見九婆婆咬着牙齒,臉氣得通紅,護在“小禽獸”身前狠狠的盯着花姑。花姑突然變了臉色,尖刻的罵道:“老東西,還真當自己是‘五毒聖女’了?當初你做得不知羞恥之事我可一清二楚,這小禽獸恐怕就是你那孽種所生的吧,難怪你一直護着她。”這花姑本是信口胡說,想羞臊九婆婆,卻哪知正中下懷,說到九婆婆痛處。她當時便又驚又氣,啞口無言,以為花姑真的知道自己與“小禽獸”的關系,一時無地自容。那花姑卻是牙尖嘴利,小嘴如連珠炮一般說個不停,什麼髒話狠話都吐了出來。九婆婆實在忍耐不住,便舉起拐杖向花姑打去,那花姑雖然隻有八歲,卻一點不怕,舉匕首刺來。突然,九婆婆身形一轉,如同鬼魅一般繞到了花姑身後,舉杖要打。但那拐杖在半空被一條軟鞭纏住,然後軟鞭一帶,便将拐杖帶飛了出去。又有兩人以極快的身法竄到九婆婆身側拉住她的雙臂,用力一摁将她摁到地上。那花姑驚魂未定,轉頭發現九婆婆被人制住,便又恢複了她驕橫的模樣,一口唾沫吐到九婆婆臉上。
這時一個手持軟鞭,頭戴鳳冠,身着紅衣的妖豔女人走了過來,向押着九婆婆的二人說道:“将她押進萬仙洞去。”然後一轉頭看到坐在地上的“小禽獸”,吩咐花姑道:“把她也押着過來。”花姑得意的笑着踢了一腳“小禽獸”:“還不自己走,我可不想碰你!”“小禽獸”便也隻能無可奈何的站起來,蹒跚着跟随那紅衣女人走進苗寨後的山洞去。
幾人進入萬仙洞後,那紅衣女人吩咐花姑,讓她帶着受傷的綠衣女孩去找巫醫長老醫治,然後帶着其他人往山洞深處走去。這是“小禽獸”第一次來到這萬仙洞,因為這本是曆任“五毒聖女”居住的住所,也是“銀邊聖女”們習毒煉蠱的地方。隻有長老以上和“銀邊聖女”們有資格進入,連普通的“五毒弟子”都一生未進過萬仙洞,何況“小禽獸”這樣卑賤的仆役呢。那萬仙洞在這深山的腹地之中,由一個母洞七十二個子洞組成,裡面雖然點着火把,但還是陰暗潮濕,透着不詳的氣息。這七十二個子洞被用作各種用途,而那母洞則是“五毒聖女”的居所,在三年前現任“五毒聖女”失蹤以後便被封閉,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紅衣女人帶着“小禽獸”和九婆婆走進一個子洞之中,那洞中沒有什麼裝飾,隻有一座高大的石台,兩旁擺放着各種兵器。那紅衣女人徑直走近石台,盤腿端坐其上,嬌聲向九婆婆笑道:“幾十年了,阿九姐姐的脾氣還如當年一樣火爆啊。”九婆婆沒好氣的看了紅衣女人一眼說道:“我這個樣子還不是你害得?”紅衣女子故作驚訝:“當年是阿九姐姐自己與教外的野男人偷情,怎好怪罪妹妹呢?”九婆婆聽了狠狠說道:“你若是那樣冰清玉潔,昆玉又是從哪裡來的?”那紅衣女子聽罷,笑着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露出圓潤的肩膀,上面有個黑色的創口,一道道血線如蛛網一般從創口中心擴散。“誰讓當初我輸給了姐姐呢?教規隻規定五毒聖女須一生保持聖潔,又何曾約束過我們呢?”九婆婆冷笑一聲:“隻怪當初我心慈手軟,饒了你一條性命。”那紅衣女子聽了笑得更加張揚放肆,對九婆婆說道:“今天紅娘也可以要姐姐的性命啊,但看在當初咱們的姐妹情誼上,我也可放姐姐和這,嗯,這“小禽獸”一條生路。”九婆婆聽完哈哈大笑:“你趙紅娘何時有過如此好心,肯放過我們?”那趙紅娘卻嬌聲道:“自然可以放了姐姐,但姐姐需要給我帶一樣東西回來。”九婆婆眼神一凜,問道:“什麼東西?”趙紅娘雙眼放光盯着九婆婆和“小禽獸”,一字一頓的說道:“九色靈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