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左看看右看看,确認周圍并沒有其他人,才遲疑地開口:“請問,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不是你還能有誰?”
對方毫不客氣,長腿一邁,距離她更近了。
“泉澤月子,那家夥,‘富江’的‘朋友’。”
富江!
察覺到對方認識自己的好友,月子先是一驚,随即而來的則是一種奇妙的不滿。
“你是誰?為什麼要這麼說别人!”
男人不屑地笑了笑:“哦,你很關心她?”
“不稱呼别人‘那家夥’是基本禮貌!”對方說話沒頭沒尾,讓月子警惕了不少,甚至向後退了兩步。“所以你到底是誰?”
話音剛落,遊樂園之行時的小插曲浮現在女孩腦中。
那時候富江和她失散,被一個奇怪的外國人搭讪,最後對方還将她送到了門口。
雖然月子覺得不會這麼巧,但最近風波實在太多,讓她不得不開始往百分之一的概率上猜。
“莫非你就是那個在遊樂園裡搭讪她的外國人?”
“還挺敏銳的嘛。”
男人大方地承認了月子的猜測,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
“所以,你真的覺得隻要規避了一切危險,不去看,不去猜,不去探究,自己和富江就能平安度日?”
月子呆住了。
明明什麼話都沒說,明明他們才第一次見面,男人卻好像有讀心術一樣,把她心裡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
“你……說什麼呢……!”
“隻是在叙述你天真的想法而已。”
男人摘下墨鏡,露出了一雙藍色的眼睛。
“好好想想吧少女,你的生活出現問題,到底是因為沒有規避麻煩,還是因為——”
下一個眨眼,男人宛如鬼魅一般閃現到了月子的身後。
“麻煩主動找上了門呢?”
月子被他的神出鬼沒吓了一大跳,尖叫一聲,跳出了幾步遠。
“什,什麼意思!”
她氣急敗壞地雙手環住肩膀,尖利的嗓音中帶着顫抖。
“莫名其妙!我,我會報警的!”
“不想見朋友了?”
不得不說,這句話有奇效。
“什麼?”
哪怕已經被來曆不明的異國青年吓得有些語無倫次,聽到這個,月子還是冷靜了下來。
“是,是說……見富江?”
金發男人眉毛一挑:“除了她還能有誰。”
這讓月子的心中燃起了希望:“你知道她在哪嗎?”
“她就在佐伯家。”
“……诶?”
“練馬區的那幢房子。”
仿佛是害怕月子沒聽懂,青年耐心地解釋着。
“因為某些原因,她現在沒辦法自主活動。”
這句話觸到了月子的心弦,她顧不上繼續懷疑男人的用意,滿心都撲在了那句話上。
“她,她受傷了?!現在還好嗎?”
女孩一反常态地沖到男人面前,讓他眯起了眼:“你在關心她,為什麼?”
“我是她朋友啊!而且……而且……”
值班室那詭異的一幕浮現在腦海中,記憶裡,富江的聲音淡淡的,似乎一點都不怕那個恐怖的女鬼。
“而且你好奇,是嗎?”
男人的聲音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月子的心上。
天氣明明不算熱,她卻冒出了一身冷汗,完全不敢擡頭看面前的陌生人。
“雖然我對你們人類的死活不感興趣,不過,女孩,擡頭看着我的眼睛。”
男人的聲音高高在上,冷冰冰的不帶有一絲感情,卻有種讓人無法反抗的壓迫感。
月子擡起頭,注視着那雙冷冷的藍眼睛。
“想好了再回答,你是真的擔心自己朋友?還是說,隻是被神秘誘惑,産生了不該有的好奇心?”
“我……我……”
被那雙眼睛看着,月子隻覺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不僅僅是衣服,還有裹在外面的那層皮肉。
冰泠泠的目光刮着她熱氣騰騰的血肉,最後,隻剩下白骨,和自己體内那些肮髒的小算盤。
無所遁形,無法逃避。
眼睛模糊了,看不清男人的臉,但怪異的是,即使已經被冒犯到了如此地步,月子也依然無法違抗對方的言語。
“我是真的擔心她!是真的!”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眼眶裡溢了出來,她吸着鼻子,努力地朝面前的人叫喊着。
“我知道這不對勁,但又怎麼樣!她沒有,從來都沒有傷害過我!”
是的,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不光是那一夜在學校,其實之前很早的時候,月子就察覺到了。
富江,或者說“川上富江”,不對勁。
隻是她一直讓自己忽略掉了那些不對勁的地方,自欺欺人地選擇忘記,好讓日常就這麼維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