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開始觀察自己所在的整個小屋。
這間屋子并不小,但裡面堆滿了東西,所以顯得活動空間不大。與南茜之前見到的日本街道不同,小屋給她的感覺更像是林間那種,平時用來度假,或者護林人居住的屋子。
她在桌上看到了一幅照片,照片裡的黑發女人就是坐在桌邊那個。這裡顯然是她和什麼人居住的地方,但現在隻有她一人。
南茜心中的疑問并未消解,反而像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自己現在還在夢裡嗎?剛才的泥潮是什麼?富江去了哪?弗萊迪又去了哪?
現在不是傻愣在原地的時候。
意識到這點,女孩看向屋内的唯一一扇門。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坐在桌前的女人冷不丁開口道:“不要出去。”
“哦天呐!”南茜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随即看向白裙女人。
她說的是異國語言,但就跟南茜與格倫在地牢時碰到的情況一樣,雖然聽不懂,聽到的一瞬間卻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她在警告她。
“為什麼不能出去?你又是誰?”
面對南茜的提問,女人依然沉默,眼睛卻擡了起來,看向被窗簾蓋得嚴嚴實實的窗戶。
順着女人的目光看過去,南茜意識到了什麼,瞬間雞皮疙瘩冒了出來。
雖然窗簾很厚重,但四周的縫隙也并沒有光線透出來。
女孩屏息,緩慢走向窗戶,然後小心翼翼地掀開了窗簾的一角。
透明的玻璃外,并沒有平時常見的天空或者大地,而是濃重的,不斷蠕動着的,黑紅色的“泥”。
眼前詭異的場景讓南茜猛然後退了兩步,心髒又開始狂跳。
“出去了,你就會被吞噬。”
南茜看向泰然坐在桌邊的白裙女人,此刻,她的目光完全落在了她身上。
“待在這裡,直到一切結束。”
“什麼意思?一切結束……指的是什麼?”
對方再次沉默,這讓南茜變得焦慮不安,她一個健步沖上前。
“請你告訴我,這裡到底是哪?為什麼我會在這?我……我還能回去嗎?”
黑發女人的臉色很蒼白,蒼白的不像是活人。她的眼仁黑洞洞的,若是平時看到這樣的人,南茜應該會感到害怕。
但現在,未知的環境讓女孩忘記了本能的恐懼。她原本也才十幾歲,在連番的打擊和驚吓之下,已經快要崩潰了。
看她這樣,白裙女人的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不忍。
“是她把你送到這裡的。”
她沒有明說“她”是誰,但南茜卻明白了。
是富江。在黑泥将她和弗萊迪吞噬的那一刻,是富江把她從泥之海中轉移到了這裡。
南茜愣愣地靠在牆邊,她無法再從女人口中問出什麼,也不敢真的開門出去。
這個可憐的女孩看着眼前的一切,喃喃道:“富江……你到底是什麼……?”
無人能回答她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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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江在泥之海中閉着眼。
“思念”的餘韻尚且留在她體内,讓她的心不斷雀躍着,歡騰着。
因為這份快樂與滿足,她第一次,毫無顧慮地向他人展現了自己的全貌。
如今,新的記憶流入了女孩的腦海中。
她看到了一個小男孩。
這個男孩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卻不斷被其他孩子嘲笑,歧視,甚至欺負。所有的孩子都罵他,罵他是100個精神病人生的野種。罵他是罪犯的孩子。
後來,小孩稍微大了一些,被人領養了。他的養父人前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人後卻會對他露出殘忍的嘴臉。一有不順心的事,便會對男孩又打又罵。
不知不覺間,男孩搖擺不定的心被扭曲了。
他的母親是修女,父親是不知名的精神病人。原本應該擁有善惡兩面性的他,被扭曲的環境徹底轉變為了渎神的惡魔。
成年後的他開始向無辜而天真的孩子下手。最終,他犯下的累累罪行被一舉揭露,他本人也被憤怒的受害人家屬們活活燒死在了他的犯罪地點。
但男人罪惡的靈魂卻并未下地獄。
“哦?夢魇惡魔?”
泥之海中,黑發少女緩緩睜開已經轉變為黑紅色的雙眼。她的目光向下移動,最終落在眼前一個小小的,被泥束縛住的身影上。
“你就是通過與它們結下契約來逃避死亡的懲罰的,是嗎,克魯格先生?”
是的,小小的身影。
如今的弗萊迪·克魯格不知為何變得非常小,富江目測了一下,現在的男人小得甚至可以在她的掌心翻跟頭。
哦,不對,不是弗萊迪變小了。
是她變大了。
“嘿,嘿聽我說,我們打個商量吧。”
即使被牢牢束縛,弗萊迪·克魯格也沒有驚慌失措,而是掙紮着與富江對視。
“我是被夢魇惡魔選中的,隻要在夢中我就是不滅。不管你是誰,我們之前的恩怨都兩清怎麼樣?親愛的多……哦不對,偉大的,不知名的神明小姐。”
他嬉皮笑臉的,似乎并沒有因為現在糟糕的情況震懾。
但他的僞裝瞞不過現在的富江。
“你,在恐懼我?”
女孩笑了起來。
“請不要害怕,親愛的克魯格先生。我說過了,因為你的舉動,我學習到了全新的,珍貴的感情。”
“哪怕那隻是你的無心之舉,也足以讓我改變主意。”
洶湧的,黑紅色的泥之中,猛然張開了無數眼睛。
這些眼睛并不是成雙成對的,而是單隻的。顔色,形狀,甚至物種都不相同。
但,它們都目不轉睛地看着弗萊迪。
“我啊,原本是想把你關在肚子裡,等哪天餓得受不了再把你吃掉的。”
女孩天真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弗萊迪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僵。
“所以為了感謝我,你難道不應該放我自由嗎?或者……你想給我送個什麼禮物?”
“放你自由?那可不行。”
富江的一隻眼睛緩緩湊近弗萊迪。
“我知道的喲,你的本源,就是那些人的恐懼吧?”
夢境殺手的笑容消失了。
富江滿意地微笑着:“克魯格先生是個滿口謊言的,卑劣的家夥。是個很壞很壞的人。我們是沒辦法做朋友的。”
“不過,我确實可以給你送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禮物。”
伴随着女孩的言語,束縛着弗萊迪的黑泥緩緩升高,直到将他徹底舉至富江的面前。
“我會一點點,仔細地,吃掉你邪惡的部分,這樣,你就可以做一個完美的好人了。”
“這就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
女孩天真地笑了起來:“放心,你不會感覺到疼的。”
“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