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遊走,促使她的速度變慢,聽力,視力全部減退。整條胳膊都開始發麻,僵硬,腿使不上力。
(蠢貨,給老子清醒點!)
“哥哥.....我不會真....睡死吧。”
她跑得越來越慢,跌跌撞撞,眼前的一切都跟着模糊起來。
(阻斷劑會讓你的生命逐漸停轉,找個地方藏起來,放血,把被污染的血全部放出來。)
“好....好......”
迷蒙的視線中,她看見前方停着一輛翻轉的皮卡車,冒着黑煙,車頭塌陷,車窗破損,車身有很多木倉擊的痕迹。
“三....四......”
江伊踉踉跄跄地跑過去,地上有好多血,好多狗毛。
血瞬間涼了一大半,身體陡失了平衡,搖搖欲墜。
她艱難地扶着慘烈的皮卡,想蹲下去拉扭曲變形的車門,想看裡面是不是躺着兩個人。
就在這時,她好像聽到背後有一道疾速的破空聲,很模糊,由遠至近。
她想躲,但身體變得很笨。
(江伊,躲開!)
連哥哥的聲音都變得好遠呐。
她感覺到哥哥似乎想出來幫她,但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在阻止他,将他死死攔住。
阻斷劑,不止阻斷了她的生命運轉,也阻斷了她和哥哥的連接。
“哧。”
喉嚨似乎遭受到重擊,巨大的沖力使得她往前一撲,跪坐在地。
江伊慢半拍地低下頭,一支鋒利的箭,沾着血,紮穿了自己的喉嚨。
後知後覺地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裹着怪異的癢。
想咳嗽,張了張嘴,血卻止不住地往外湧。
誰,是誰?
不是林鱗,她用得是木倉,不是箭。
是誰........她無力地雙手撐地,艱難而緩慢地轉身,想知道是誰放得箭。
身體越來越虛,她像個慢騰騰的蝸牛,磨蹭着回過頭,卻看見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吳邪。
他比照片看上去要滄桑許多。
她看過去時,他正收了袖箭,慢慢走過來,冷漠,陰沉,令人膽寒。
刹那,被蛇咬,水底被捅劍的畫面齊齊席卷而來。
江伊盯着他,眼中迸射出無盡的怨恨和憤怒。
“是...你....”
喉嚨極其困難地擠出兩個字,疼痛和鮮血一起肆意流淌,讓她控制不住地抽搐。
他走過來,背着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臉籠在陰影裡,像一個可怖的惡魔。
張口,冰冷地吐出一句極盡殘忍的話。
“這次,該死透了吧。”
江伊雙眼血紅,恨不得活剮了他。
王八蛋,殺我三次,三次!我弄死你!
她掙紮着想站起來,但根本做不到。
喉嚨的傷口被撕扯着,血流得更兇,之前身上被分骨鞭勒破的刀口也在滲血,重重跌回地上。
吳邪蹲下來,伸出手,面無表情地幫她擦去嘴角的鮮血。
江伊憤恨地瞪着他,眼神淬火,隻恨不能将他燒得屍骨不留!
吳邪對她吃人的眼神視若無睹,片刻後,站起身,那雙眼,似乎早已把她看成個死人。
他就那樣站着,沒有離開,好像故意等着她的血流幹,人死透。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啊——
心中怨恨的怒火不停嘶吼,咆哮,恨得瘋魔。
江伊努力在憤怒中尋找出一絲清醒,眼下她的身體根本沒辦法和吳邪一鬥,口中的三枚刀片盡數用光,分骨鞭丢失,青銅鈴無法操控,和哥哥連接也被阻斷了.........
這麼一想,突然好無力,莫大的絕望蔓延開來,和恨意不停撕扯。
不,她一定要殺了他,一定要!
目光迷蒙,她在周圍尋找着能用的工具,忽然在皮卡車打開的後備箱停住。
車子應該是遭受到了撞擊,導緻翻車,後備箱直接被撞開了,大小裝備散落一地。
那把她從吳山居偷出來的劍,也掉在地上。
..........
猝然,地上苟延殘息的女孩仿佛回光返照般,翻身而起,抓起地上的那把劍,猛朝面前的男人刺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吳邪都沒想到她還能再垂死掙紮一次,忙側身躲避,但晚了。
那把淩厲的長劍偏離了心口,卻重重插進他的身體。
那個握劍的女孩,盯着他,眼神森寒,嘴角慢慢上揚,被穿喉的脖頸抽搐着,發出無聲的詭笑。
吳邪,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咚。”
吳邪一掌推開她,女孩像斷了線的風筝跌落。
江伊倒地,看着中劍的男人後退幾步,而後重重倒在自己身邊,刺目的鮮血從他身體湧出,染紅了幹枯的胡楊和黃沙。
她暢快地笑了。
緊接着,血大股大股地從她的脖頸湧出,嘴裡也止不住地吐出腥紅。
兩人的血液交彙在一起,混合出世上最純粹的恨意,死不瞑目。
...........
“哥哥,你說吳邪和汪家是不是一夥兒的。”
看着對面沙丘上的男人,江伊這樣在心裡問。
畢竟前腳林鱗剛和她打了一架,後腳吳邪就用箭射穿了她的喉嚨,很難不讓人聯想。
(你終于肯往這方面想了?)
“你看啊,吳邪家養狗,狗才汪汪叫嘛。汪家人,會不會就是他們家的附庸,專門幫他幹壞事的?”
所以這些人才會在吳邪的金茗茶樓,被皮包安排和她一起下鬥。所以這次汪家人剛動手,吳邪緊跟着就黃雀在後。
(.........)
“影”默了默。
(你想的很有道理。)
好他麼一個從未設想過的角度。
不過這說法有漏洞,也是她瞎捉摸。
既然是一夥兒,汪家之前何必供出吳邪。但不是一夥兒,兩者牽連又那麼深。
思緒流轉,對面沙丘的男人見她不答話,已經往這邊走了。
看他走近,江伊下意識就想去摸腰間的分骨鞭,硬生生忍住。
不行,還不能動手。
眼下她身體尚未恢複,剛才射那一箭是想試探吳邪目前的狀況。現在看來,他實力尚存。
她不能貿動,得尋個機會一擊斃命。
“姑娘,你.....”
吳邪剛爬到她的面前,哪知戴面紗的女人理都不理,盯了他一眼,拍拍身下的駱駝,徑直往沙丘下去了。
吃了個癟,這幾年吳邪都難得露出一抹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他也不至于讓人視而不見吧。
“汪汪汪!”
突然,一隻黑色藏獒緊追着女人的腳步而去,奔下沙丘,黃沙飛揚。
那藏獒也真奇特,長長的黑毛被剪去一半,變成一種炸毛的蓬松。跑起來,像一顆巨大的海膽,十分搞笑。
這狗,怎麼有點眼熟啊。
“轟——”
緊接着,一輛黑色悍馬忽從側方鑽出,強勢又嚣張。圍着吳邪轉了一圈,激起層層黃沙,灰塵漫天,而後疾馳離開。
車頭如野馬嘶鳴,重重壓下沙丘,朝女人的方向追趕而去。
“噗——呸呸呸——”
吳邪轉眼灰頭土臉,揮手驅散面前的灰塵,皺眉咳嗽了幾聲。
灰塵彌漫中,能看見那一駝一狗一車朝沙丘另一邊的營地駛去了。
好張狂放肆的作風。
“轟——”
兇猛的黑色悍馬強勢闖入營地,登時吸引來不少目光,人們紛紛走出帳篷察看。
“砰,砰。”
兩道開關車門聲,悍馬車下來兩個年輕人。一寸頭兇厲,一個碎發堅毅,四目掃視營地打量,露不好惹之色,正是四仁蠻三。
蘇難雙手插腰,朝老麥使了個眼色,後者立馬上前,打探道。
“哥們哪條道來的,幹什麼的?”
四仁看向他,一挑下巴,勁兒勁兒道。
“讓這個營地做主的出來說話。”
老麥也登時上來脾氣,“嘿,我說你們.......”
蘇難擡手攔住他,上前一步,問。
“有什麼事嗎?”
四仁看她氣勢不凡,估計是個說得上話的,但依舊目中無人。
“你是管事的?不是就讓真正管事的出來,老子不愛和小喽喽費嘴。”
“怎麼跟我姐說話的?”
老麥登時沖出來,這次蘇難沒攔,走到一半,卻被蠻三擋住,微笑道。
“這位朋友誤會了,我們兄弟二人來此是為了尋找古潼京。遠遠看見你們營地,大漠人煙稀少,猜想你我目地相同,不如結個夥,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他講話客氣許多,老麥聽着受用不少,眯着眼看他。
“哦,原來是投奔來的。”
蠻三微笑糾正,“結伴上路而已。”
“蘇難,讓他們進來。”
營地中間的圓頂大帳篷内,馬茂年突然出聲。
四仁左右掃了一眼,橫行無忌地進了帳篷,沒過幾分鐘就出來了。
也不知道他和馬茂年說了什麼,他剛出帳篷,馬茂年就道。
“蘇難,讓他們留下。”
蘇難沒多問,反而主動上前,露出一個貌似友好的笑。
“那就歡迎兩位兄弟加入了,不知道怎麼稱呼?”
蠻三指着四仁,“那是我哥,五仁。”
四仁睥睨衆人,傲氣得不行,眼上的斷眉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戾氣。
目光所及之處,攝制組的一行人紛紛低下頭去,不敢對視。
“我叫六六。”
介紹完自己,蠻三又看向騎着白駱駝後一步趕來的女人,蒙着白紗,分外神秘。兇狠的大黑藏獒在她腳邊臣服,呈護衛姿态。
“這是我們小妹,叫她小he就好。”
江伊拍拍駱駝的脖子,駱駝慢慢跪地,她跳下來,藏獒緊跟在身邊。
走過來,面紗遮掩下,隻露出的一雙漂亮杏眸看了眼衆人,不輕不重地點了下頭,算是問好。
模樣也是高傲得不行。
蘇難看得蹙了蹙眉。
等吳邪最後趕到營地時,就被告知這一行嚣張的悍馬小隊已經加入了隊伍。
王盟看他灰頭土臉的,問。
“老闆,你挖地道去啦?”
吳邪搖了搖頭,打量着此時的營地。
因為這支小隊嚣張的行事作風,目前衆人都處于觀望狀态,似有若無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他們身上,攝制組的幾個人站在一起竊竊私語。
可那兩個年輕男人卻似乎毫不在意這些目光,從車上把裝備搬下來,走來走去,忙自己的事兒。
“小he,别愣着,快點把帳篷搭起來。傻呵呵的,看老子一會兒不收拾你。”
那個有斷眉的男人脾氣不好地吼道,說着,将一個帳篷包砸到她腳下。
那個蒙着面紗叫“小he”的女人,慢騰騰從地上撿起他抛過來的帳篷包,唯唯諾諾的樣子。
拆開,拿起支架和帳篷布看了看。
應該是不會搭帳篷,折騰了好久,也隻是胡亂擺弄。身邊的藏獒圍着她轉來轉去,似乎是在為她加油鼓勁。
吳邪看了會兒,朝她走過去。
頭頂忽然投下一抹黑影,緊接着,一個男人在身邊蹲下,撿起她扔開的支架和帳篷布。
江伊身體不自覺繃緊了一瞬。
“這個不是這麼搭得。”
吳邪自然地拿起她面前的帳篷零件,開始幫忙組裝,并沒有錯過她那一閃而過的緊張,以及.....沒控制住洩露出一點殺氣。
先前那一箭,她可不是不小心的。
“你叫小he嗎?哪個he?”
他邊幫她搭帳篷,邊聊天似地問。
江伊不想和他相處,害怕自己忍不住掏刀殺人。皺着眉頭,不動聲色地挪開距離。
“禾苗的禾嗎?”
吳邪就像沒看出她的不自在,借着拿東西的動作,又往她身邊挪了一步。
“把那個釘子遞我一下。”
問問問,問毛線啊,我被你一箭穿喉我能說得出話嗎?
江伊強忍住摸刀的想法,将釘子遞給他,内心恨不得用釘子戳進他的喉嚨。
虛僞,惡心。
王盟在後面遠遠看着,莫名感覺自家老闆像在和人家搭讪,而且是那種不懷好意的搭讪,俗稱流氓搭讪。
剛想到這裡,就見他老闆一把抓住人家姑娘的手。
“!!!”
流氓,老闆絕對是在耍流氓!
看着要她遞東西,卻假裝錯抓住她手不放的吳邪,江伊往回掙了掙手腕,面露膽怯。
心裡卻在罵,有病吧,我還沒動手呢。
感覺到她手腕間脈搏跳動的吳邪,卻忽然怔住了,怎麼會?
直到那隻手再次掙了掙,吳邪注意到她的手掌裹着紗布,霎時松了不少力度,卻沒直接放開,忽然擡手去拉她臉上的面紗。
白色面紗滑落,露出的卻是一張清麗怯懦的臉。
不是她。
“汪汪汪!”
圍着營地轉了一圈的藏獒,見主人被欺負,立即大吼着沖過來。
這動靜,霎時吸引了營地衆人的注意。
吳邪也猛然回神,再看當下情況,自己半跪在地上,左手抓住她的手,右手捏着她的面紗。
很像強迫人的西門慶。
女人跌坐在地上,神情怯弱,一副受到驚吓的樣子。
也很難不讓人誤會。
霎那,黑色大藏獒朝他撲來,那個斷眉男人朝他吼道。
“幹什麼呢,調戲我妹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