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咲心頭重重一跳,仿佛在此時印證了她先前的不安。
他知道了嗎?
雷藏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否則他這幾日怎麼會對我不冷不熱,連見都不肯見我一次。
對!
他一定是知道了那件事!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雷藏一定會殺了我的!
數日來的惶惶不安,擠壓在心底最不可言說的秘密,此時的望月咲已經冷靜不下頭腦去思考什麼了。
面上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驚慌,她背對着立花櫻兩人,努力藏着嗓音中不由自主的顫抖,“既然……既然雷藏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說着,她看也不看身後的兩人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此時,花枝遮映的拐角處突然走出一道身穿白色武士袍,身披金甲的高大男子。
望月咲一駭,面色登時白了三分,她踉跄着後退幾步站定,握着旋刃的手愈發收緊,“雷、雷藏。”
立花雷藏負手而立,平靜的目光在三人之間搖擺一瞬又落到望月咲身上,“咲?”
“雷藏!”望月咲下意識提高聲音以掩飾自己的底氣不足。
立花雷藏觀她臉色不對,擰了擰眉,“發生何事?”
“沒、沒什麼!”望月咲眼神躲閃,“我今日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
言罷,望月咲步伐匆匆就要往外走。
兩人擦身時,立花雷藏突然拉住了望月咲的手,“咲?”
望月咲身形一僵,立時甩開他的手,“我、我還有事!”
她身形倉皇,幾乎是落荒而逃。
立花雷藏看着她迫不及待離開的身影,護甲下的手掌漸漸攥緊。
“二者心神已亂,燈下覆影,不足為懼。三者……”
“以義挾之!”名冊又翻了一頁,“地民之願,俠者、之道。”
慘白的日光晃的人眼發痛。竹龍衆外,跪着百餘名攜妻帶子的平民。
這些人皆是竹龍衆轄地的百姓,放眼看去,百來人中竟皆是一片斑駁發色,便少有幾個年輕人也是殘肢斷臂,亦或者是面黃肌瘦的幼童。
民生疾苦,世态炎涼。
因聽到通報說有百姓聚在竹龍衆外求見的上杉龍矢默默握緊了拳頭。
人群中,一個老态龍鐘,衣衫破爛的老人顫巍巍的拄着木杖向前跪行兩步。
上杉龍矢心中一驚,連忙上前想将他扶起來,“老人家!”
老人松開手中木杖,顫抖的手緊握着上杉龍矢的衣袖“上杉大人!”
老人搖了搖頭,下巴上白花花的胡須随着嘴唇顫動,“在老頭子起來之前,上杉大人且聽老頭子一言可好?”
上杉龍矢心沉了一分,他依舊扶着老人,“老人家且說。”
“上杉大人可知老頭子今日為何會跪在這裡?”老人也不等什麼回答,便繼續說道,“老頭子原先是附近三裡外的水木村裡的一個木匠,雖然這輩子沒什麼可稱道的,但老頭子之前家有老妻和一子一女,還有一個淑賢的兒媳,老頭子自認為這是有的人這輩子求都求不來的盼望,可……”
布滿褶皺的眼角淌出一滴混濁的淚,“可老頭子死都沒想到,那些事到現在竟然也成了老頭子求都求不來的盼望。
殘忍聯盟那些雜種打着報仇的屁話奸/淫劫掠!我的兒子被他們斷了一條胳膊和一條腿,因為沒藥救治活生生的疼死了!我的兒媳去山上為她丈夫采藥的時候掉下山崖摔死,就連屍體都被山裡的狼啃的不成樣子,而我的女兒,那些畜牲!畜牲啊!”
老人抓着上杉龍矢的手愈發收緊,每一句說出口的話都含滿了不平怨恨,“後來……”
說到最後,老人身上的力氣似乎也耗盡了,他神色頹敗,“後來我那老妻經受不住這幾番打擊也跟着去了,到如今,老頭子也就隻剩下這條苟延殘喘的賤命了。”
“老人家……”上杉龍矢的話一時間梗在了喉中,他放眼去看其餘跪着的衆人。
這些人,又何嘗不是一百個老人,一百個老人之子、之妻、之女?
蒼蒼白發,頹頹老者,茫茫神色,苦苦稚童。
上杉龍矢的心像是被一把磨鈍了的刀子一刀又一刀的劃着,疼痛如此,難以呼吸。
“上杉大人……”停歇了幾息的老人繼續道,“殘忍聯盟如此行徑,跟着它,真的對嗎?”
真的、對嗎?
“還是說我們這些百姓,沒地位、沒本事,就活該被人欺淩至此?我們活該嗎?”
活……該嗎?
上杉龍矢心神震蕩,他恍惚松手,狼狽後退後兩步又蓦地定住!
“上杉大人,您心中有俠義我們都知道,我們都明白,但殘忍聯盟真的值得您追随嗎?”
上杉龍矢喉中艱澀,他久久地、久久地沉默。
此計,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