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識青不由得被這個烏龍鬧得笑出聲。
祁憫自從意識到如今所處的時代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刻意不再去用曾經慣用的自稱。
“這風格倒像是我剛剛與你提到的那位右将軍相近。”祁憫回憶到,“他與我不同,我此生隻經曆椋城之戰一役,若非國難至此,恐怕我依舊隻是個閑散王爺。”
“樂增則與我不同,他是武狀元出身,自小便征戰邊疆,戎馬半生,詩文更是氣勢恢宏。”
提到張祿安,季識青略加猶豫,探身拉開床頭鬥櫃抽屜,取出一個看起來略有陳舊的方形木盒。
“這是何物?”
季識青按下開關,打開木盒,内裡赫然正是那枚蟬紋金铛。
禅形簡練,雙目圓凸,雙翼收攏,陰刻了些許交錯的線條,蟬眼嵌了綠松石,背隊錾刻雲氣紋,行制至微,意蘊至宏。
“你有見過這個嗎?”
“……此物是……樂增的東西?”
“正是。”季識青點點頭,将蟬紋金铛遞給祁憫。
祁憫一接過,剛剛拿起自己玉佩的那一揮而散的異感便重新萦繞在身邊。
“怎麼了?”季識青注意到祁憫狀态不對,連忙問道。
“……”祁憫閉目不言,眉卻輕輕地蹙了起來,思索良久,想明白自己如今連自刎後來到千年後這一事情都能接受,和這相比,此事也不算離奇,便開口道:
“我能感受到此物的情緒。”
他說着,垂眸看着那金铛,“樂增的這枚金铛,似是十分不安。”
季識青很輕松就接受了祁憫這項異乎尋常的能力,追問道:“能具體說一下嗎?”
“……”
祁憫指尖細細拂過金铛:“似乎在我切實拿起此物之時,就會感知到它的所謂‘情緒’,剛剛我掏出随身帶着的玉佩想要交由您時,也有類似的感覺……”
祁憫頓了頓。
“恩公還未言明,既是樂增之物,又緣何出現在您這裡?”
季識青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他意識到,眼前這人不但對現在異常事态調查隊正在追查重大事件中的關鍵人物——張祿安十分熟悉,而且還有着超越尋常人認知的異常能力。若能為己所用……這能為異常事态調查隊帶來的切實利益堪稱不可估量。
祁憫見季識青半晌不做回應,正想重新發問。
便聽得不知何處傳來幾聲短促的,詭異的,似是器樂聲的聲響,不過縱使祁憫人生的前十幾年,纨绔公子裝得十分到位,金、石、土、革、絲、木、匏、竹八音無不精通,也從未聽過如此奇異的聲響。
祁憫迅速站起身,剛剛還柔和的目光刹那間銳利起來,警戒地環視四周。出自本能,正要拔出腰佩的錯金劍,卻發現劍早已不知所蹤。
季識青扯住祁憫一衣袖,拉着他坐了下來。
“不要擔心。”季識青明白剛剛那隐隐透露着焦急的動靜,是郁離在按他家門鈴。
祁憫雖然被迫坐了下來,但神情看起來一點也沒有“不擔心”的架勢。
季識青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壞人,是郁離,找他來是要……”
話說到一半,季識青停頓了一下,“找他來原本是想要他帶你去他的地方。”
“郁世子?”祁憫微張了下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奇異的聲響又連續響了好幾聲,是郁離在氣急敗壞地按季識青家門鈴。
“你要和我下樓去見他嗎?”
祁憫忙點點頭。
“老季,你在家繡花?開個門你拟态蝸牛爬過來的?”門剛被打開,便聽到郁離沒好氣地罵道,“憫憫呢?”
“……”祁憫從季識青身後探出頭,“郁世子?”
這回郁離也啞火了,怔怔地盯着祁憫看。
“郁世子?”祁憫看到昔日的友人樣貌雖未變,但頭發變成了短發,衣裳也……有些奇怪,此刻像是魂魄都被汲取盡了般,死死盯着自己看。
話音剛落,郁離朝祁憫撲過來,緊緊擁抱住了好友。
“好久不見。”郁離說。
“……恩。”
對祁憫來說,兩人不過是一月有餘未曾見面。
但對郁離來說,此次相見早已跨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