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的火苗輕輕跳動着,三個人聚在一起商量事。呆六娘趴在桌上,手指無意識地繞着茶杯打轉,突然眼睛一亮。
“三娘,我想到了!”她猛地直起身,差點碰翻茶碗,“要是真像你說的,全城都有咱們的奶茶鋪......”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眼睛卻越來越亮。
江心月正在往賬本上記數,聞言擡起頭:“想到什麼了?”
呆六娘突然站起來,在狹小的屋子裡轉了個圈:“我都能看見——城東那家鋪子門口,王掌櫃的閨女正踮着腳往杯子裡加珍珠呢!”她模仿着小姑娘的動作,“一顆、兩顆......哎呀,掉地上了!”
陳嬸噗嗤笑出聲,手裡的針線活都放下了。
“還有城南!”呆六娘跑到窗邊,手指在蒙着水汽的窗紙上畫着,“李記布莊旁邊新開了家奶茶鋪,那些挑夫們下工就蹲在門口喝,碗底都要舔幹淨!”
江心月托着腮看她,嘴角微微上揚。燈花爆了一下,濺出幾點火星。
呆六娘又跑回桌前,手指點着茶碗:“最熱鬧的還是咱們總店!”她順勢坐回凳子上,雙手捧着臉:“三娘,你說要是真這樣,咱們是不是得天天數錢數到手抽筋啊?”
陳嬸突然正色道:“别光想好事,萬一......”
“沒有萬一。”江心月合上賬本,發出輕輕的啪嗒聲,“你們想,現在西市的客人為了買奶茶,甯願排半個時辰隊。要是城東城南都有,不僅方便了客人,咱們還能賺得更多。”
呆六娘突然安靜下來,盯着跳動的燈焰出神。過了好一會兒,她輕聲說:“三娘,我好像明白了。就像...就像咱們小時候,全村隻有一口井,大家天天排隊打水。後來裡正帶人挖了新井,大家反而更記着他的好。”
江心月點點頭,往茶壺裡添了熱水。蒸汽升騰起來,模糊了她帶笑的眼睛:“就是這個道理。”
屋外傳來打更的聲音,陳嬸起身撥了撥燈芯。三個人的影子在牆上晃了晃,又安靜下來。
呆六娘突然打了個哈欠:“那明天我去把招工的牌子挂起來?”
“不急。”江心月把晾涼的奶茶推給她,“先把營業執照辦下來、鋪子收拾好。”
呆六娘已經趴在桌上快睡着了,嘴裡還嘟囔着:“珍珠......要多搓點......”
夜風輕輕拍打着窗紙,油燈的火苗漸漸低了下去。三個人的說話聲越來越輕,最後隻剩下均勻的呼吸聲。明天一早,她們就要去布置那個即将改變永安城茶飲格局的小鋪子了。
辰時的日頭剛爬上縣衙的飛檐,江心月就拉着呆六娘站在了戶房門外。青兩人來得太早,衙門口的差役還在打着哈欠系腰帶。台階被經年累月的鞋底磨得發亮,角落裡還留着未幹的灑掃水迹。
“三娘,我腿肚子直打顫。”呆六娘攥着江心月的衣袖小聲說,“上回我來縣衙還是阿爹吃官司的時候......”
江心月捏捏她的手心:“今天咱們是來辦喜事的。”說着從懷裡掏出文書又檢查了一遍,紙角都被她摸得起了毛邊。
“下一個!”師爺沙啞的嗓音從門縫裡鑽出來。
江心月整了整衣襟邁進門檻,濃重的墨味混着陳年卷宗的氣味撲面而來,嗆得她喉嚨發癢。
三寸寬的榆木櫃台被磨得油光水滑,後面坐着個蓄着山羊胡的師爺,正用指甲剔着牙縫裡的早飯殘渣。
“辦什麼?”師爺頭也不擡,筆尖在硯台裡反複蘸着,墨汁濺在袖口上也不在意。
“申請商籍,開茶飲鋪子。”江心月雙手遞上文書,紙頁在她指尖微微發抖。
師爺這才擡眼,目光在兩人身上溜了一圈:“女子經商?保人是誰?”
“西街米鋪的陳掌櫃。”江心月又遞上蓋了紅印的保書。
師爺慢悠悠地展開文書,突然皺眉:“珍珠坊?賣珍珠的?”
“賣珍珠奶茶。”呆六娘忍不住從江心月身後探出頭,“就是用羊奶和茶葉,加上我們特制的木薯粉圓子......”
“行了行了。”師爺不耐煩地擺手,“商稅每月八十文,先交半年。印花稅二十文,文書費十文。”他掰着手指算完,毛筆在賬本上點了點,“統共五百一十文。”
江心月默默解開荷包數銅錢,心裡盤算着這筆開銷要少買多少蜂蜜。銅錢碰撞聲引得師爺斜眼瞥了瞥:“怎麼,錢不趁手?”
“大人,我們小本經營......”江心月剛開口,櫃台裡傳來“咔哒”一聲響。
“規矩就是規矩。”師爺的毛筆在硯台邊敲得哒哒響,“隔壁酒鋪每月交一百文呢。”他指了指牆上發黃的稅則告示,紙邊已經卷了邊。
櫃台角落的算盤突然被人撥得噼啪響。一個穿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踱過來,腰間玉佩随着步伐輕輕晃動:“新辦商籍?”
“李主簿!”師爺立刻挺直了腰闆,沾墨的筆尖差點戳到文書。
李主簿拿起文書掃了眼,忽然笑了:“奶茶?可是西市夜市那個甜飲?小女前日吵着要買第二碗。”
江心月眼睛一亮,不自覺地往前湊了半步:“大人嘗過?我們家用的可是正經岩茶......”
“咳咳!”師爺突然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