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連忙行禮:“巴圖大哥遠道而來辛苦了,快請進店裡喝杯茶歇歇腳。”
阿爾罕拍了拍巴圖的肩膀:“江姑娘的珍珠奶茶你可得嘗嘗,保準你喝完還想喝。”
巴圖爽朗大笑:“那敢情好!咱草原人最愛喝奶茶了!”
珍珠坊裡間還堆着未拆封的貨物,江心月麻利地清出一張榆木方桌。
“這是用您上次給的香料煮的。”江心月端上三盞描金瓷杯,琥珀色的奶茶上浮着幾粒黑珍珠,“您嘗嘗味道如何?”
巴圖雙手接過,抿了一口就瞪圓了眼睛:“咦?這滑溜溜的小珠子是啥?”
“這叫珍珠奶茶。”阿爾罕搶先解釋,他故意吸得呼噜響,“西域那邊可流行了,就是缺了江姑娘這個味兒。”
江心月看着巴圖小心翼翼咬破珍珠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巴圖大哥要是喜歡,我每天讓人送一壺去牧場。”
“那敢情好!”巴圖搓着手,黝黑的臉上泛起紅光,“不過咱得先說正事。阿爾罕說姑娘要長期訂鮮奶?”
江心月點點頭,從櫃台下取出早已拟好的契約:“我想每天要二十罐,早晚各送一次。天氣熱的時候,還得麻煩您用冰鎮着。”
巴圖接過契約卻不看,直接遞給阿爾罕:“兄弟你幫我瞅瞅。”
阿爾罕仔細看完條款,突然指着某處說:“這裡要改改。遇到暴風雪封路,延遲送奶不能算違約。”
“對對對!”巴圖連忙補充,“去年冬月連着刮了十天白毛風,牲口都凍死好幾頭。”
江心月咬了咬嘴唇:“可鮮奶斷供的話,我這生意......”
“這樣,”阿爾罕用指節敲着桌面,“讓巴圖大哥在牧場挖個地窖存冰,夏天多備些幹貨奶粉應急。”
巴圖拍腿大笑:“還是你小子機靈!咱牧場後山有個現成的冰洞!”
三人正說得熱鬧,門外突然傳來陳嬸的大嗓門:“三娘子!面發好了等着蒸呢!”
江心月一拍腦門:“差點忘了今天試新點心!”她轉頭對巴圖說,“大哥要不要嘗嘗奶香饅頭?用您家牛奶和的面。”
巴圖樂呵呵地跟着進了後院。廚房裡蒸汽騰騰,陳嬸正把最後一籠饅頭端上竈。見有生人進來,她趕緊用圍裙擦了擦手。
“這位是北境牧場的巴圖大哥。”江心月介紹道,“以後咱們的鮮奶都從他那兒進。”
陳嬸上下打量着巴圖,突然問:“你們牧場給奶摻水不?”
巴圖頓時漲紅了臉:“大姐這話說的!我們草原人最恨弄虛作假!”
眼看氣氛要僵,阿爾罕趕緊掰開一個剛出鍋的饅頭。雪白的饅頭蓬松得像雲朵,冒着絲絲熱氣。“巴圖大哥你聞聞,這奶香味多正!”
巴圖湊近深吸一口氣,臉色緩和下來:“是咱牧場的味兒。”他接過饅頭咬了一大口,燙得直哈氣也不舍得吐,“香!真香!”
陳嬸這才露出笑容,又端出一碟蜂蜜:“蘸這個吃更香。”
四人圍坐在廚房的小桌前,就着蜂蜜分食剛出籠的饅頭。江心月趁機提出:“巴圖大哥,我想在契約裡加一條。如果牛奶質量好,每月多付您一成價錢。”
巴圖驚訝得忘了咀嚼:“還有這好事?”
“應該的。”江心月認真地說,“您不知道,以前買的奶總摻水,做出來的奶茶客人一喝就嘗出來。”
阿爾罕插嘴道:“巴圖大哥的牧場我去過,奶牛吃的都是苜蓿草,喝的山泉水,奶質絕對沒話說。”
“那咱們就這麼定了!”巴圖伸出粗糙的大手,“我巴圖向長生天起誓,供給江姑娘的奶要是有半滴假,叫我放牧摔斷腿!”
江心月被他逗笑了,也鄭重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三人正說着,呆六娘挎着茶筐探頭進來:“三娘,新摘的茶......”她話說到一半,突然瞧見屋裡多了個陌生大漢,吓得往後一縮,差點打翻茶筐。
“六娘别怕。”江心月招手讓她進來,“這是巴圖大哥,從北境草原來的,以後咱們鋪子的鮮奶都由他供應。”
巴圖趕緊站起來,高大的身影在屋裡顯得格外魁梧。他笨拙地往後退了半步,像是怕吓着小姑娘,從懷裡掏出個彩繪小泥人:“送你的,于阗集市上買的。”
呆六娘接過泥人,是個穿着鮮豔胡裙的跳舞小人,紅藍相間的顔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她用指尖輕輕碰了碰泥人的發辮,小聲問:“她會轉嗎?”
“你轉轉看。”巴圖憨厚地笑着,做了個旋轉的手勢。
呆六娘試着扭動泥人底座,小人果然輕盈地轉起圈來,彩裙飛揚。“真好看!”她終于露出笑容,“謝謝胡人哥哥。”
“叫巴圖就行。”巴圖搓了搓粗糙的大手,“咱草原上也有你這樣大的丫頭,整天騎馬放羊,野得很。”
呆六娘好奇地睜大眼睛:“女孩子也能騎馬?”
“那可不!”巴圖來了精神,“咱家閨女八歲就能獨自趕羊群了。”
江心月看着兩人聊得熱絡,轉身去沏茶。窗外的日頭已經西斜,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她估摸了下時辰,揚聲問道:“陳嬸,晚飯多做些吧?留巴圖大哥和阿爾罕吃飯。”
廚房裡傳來陳嬸爽快的應答:“正炖着雞湯呢!六娘,去後院摘把嫩蔥來。”
呆六娘應了聲,小心地把泥人揣進懷裡,蹦跳着往後院跑去。
契約簽完時,暮色已經籠罩了小院。陳嬸利落地擺好碗筷,一盆金黃的野菌炒蛋,一鍋冒着熱氣的香菇炖雞,還有剛出鍋的粟米飯,香氣勾得人肚子直叫。
巴圖吃得滿頭大汗,連添了三碗飯:“陳嬸這手藝,比咱草原上的烤肉還香!”
“慢點吃,鍋裡還有。”陳嬸被誇得眉開眼笑,又給他舀了勺雞湯,“這菌子是今早剛采的,鮮着呢。”
阿爾罕夾了塊雞肉放進江心月碗裡:“嘗嘗這個雞腿,炖得爛乎。”
江心月道了聲謝,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巴圖大哥,你們牧場的奶酪是什麼味道的?”
“酸中帶甜,奶香濃得很。”巴圖比劃着,“我婆娘做的還能拉絲呢!”
阿爾罕眼睛一亮:“江姑娘不是說要做什麼奶茶蛋糕嗎?用這個奶酪正合适。”
“蛋糕?”巴圖疑惑地撓撓頭,“是胡餅嗎?”
江心月放下筷子,雙手比劃着:“是一種蓬松的點心,用雞蛋、面粉和奶做的,蒸或者烤出來,軟綿綿的像雲朵。”
“聽着就好吃!”巴圖拍了下大腿,“下回我讓婆娘多做些,連做法一塊兒帶來!”
吃完飯,阿爾罕幫着收拾碗筷。巴圖則去院子裡照料駱駝,把帶來的貨物卸下來。江心月跟出去幫忙,月光下,駱駝正悠閑地嚼着幹草。
“還有這個......”阿爾罕神秘兮兮地取出幾捆油紙包着的東西。
江心月好奇地摸了摸:“硬邦邦的,像石頭似的。”
阿爾罕解開繩結,露出裡面黃褐色的塊狀物:“嶺南的甘蔗糖,比你們用的饴糖香甜多了。”
江心月掰下一小塊含在嘴裡,甜味立刻在舌尖化開,還帶着淡淡的焦香,像是把陽光都濃縮在了這一小塊糖裡。“真好吃!”她驚喜地說,“這個要多少錢?”
“這批不要錢。”阿爾罕擺擺手,“你先試着用,要是客人喜歡,下次商隊來再談價錢。”
巴圖也從懷裡掏出個鼓鼓的牛皮小袋:“這是咱家自産的奶油,姑娘拿去嘗嘗。做那個、那個蛋糕準用得上。”
江心月接過袋子,隔着牛皮都能感受到微微的溫熱,想來是巴圖一直貼心揣在懷裡保溫。
阿爾罕把最後一箱貨物搬進屋裡,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那我們就先告辭了。”他轉向巴圖,“大哥,咱們還得去驿館安置駱駝。”
巴圖點點頭,笨拙地向江心月行了個禮:“姑娘有事盡管吩咐,咱牧場離永安城就半日路程。”
“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江心月誠懇地說,“有了這些好東西,珍珠坊一定能開得紅火。”
阿爾罕擺擺手:“客氣什麼。”他翻身上馬,忽然想起什麼,“對了,開業那天我穿什麼合适?要不要換身唐裝?”
江心月忍俊不禁:“穿你習慣的就好,胡服挺好看的。”
阿爾罕點點頭,輕輕一夾馬腹:“那開業那天見!”
送走兩人後,江心月迫不及待地拉着陳嬸和呆六娘試驗新糖。小泥爐上的銅鍋裡,奶茶咕嘟咕嘟冒着泡,她加入一小塊甘蔗糖,香甜的氣息立刻彌漫開來。
“先嘗嘗。”江心月舀了一勺遞給陳嬸。
陳嬸吹了吹熱氣,小心抿了一口,眉毛頓時揚得老高:“咦?這甜味不一樣!”
“是不是更醇厚?”江心月自己也嘗了一口,滿足地眯起眼睛,“像把整個夏天的陽光都喝進去了。”
呆六娘捧着碗小口啜飲,突然說:“三娘,咱們給這糖水起個名吧?叫......叫‘陽光奶茶’好不好?”
江心月笑着揉揉她的腦袋:“好名字!等開業那天,就把它作為招牌新品。”
窗外,月亮已經爬上了樹梢。江心月收拾着桌上的糖塊和奶油,心裡盤算着明天的安排。有了這些新食材,珍珠坊的菜單又能添好幾道點心了。她輕輕哼起了小曲,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