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香說着有些愁苦地揉了揉腦袋:“既然走了薄利的路,那妙安姐你就得多做點胭脂了,會很辛苦。”
“不過我還想了第二條路,就是我們直接拿着胭脂去貴人府中,越過劉老闆這一層克扣商人。到時我們再給胭脂加上些時興的花樣,一定能讨得那些貴人的歡心。”
聽完沈疏香的話,妙安有如醍醐灌頂,她确實不太擅長做生意,從之前被劉老闆逼得步步後退中可見一斑,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她本來還想着要不要換個生意做,可認真思考疏香的兩個辦法後,她覺得可行,她還是最擅長做胭脂,不想白白的放棄。
“妙安姐,你選哪一個?”
“第一個,一來我對碧雲街還是比較熟悉的,二來進入貴人府邸并不是一件易事。”
“沒問題,到時候我幫你一起做……”沈疏香說着立馬閉上了嘴,她不禁感歎,自己怎麼嘴這麼快,和劉老闆鬧得天翻地覆的不就是因為胭脂秘方的事情嗎?她現在提出要幫妙安姐,豈不是很容易被認為是居心不良之人?
她才不是呢!
妙安見沈疏香緊張的模樣,瞬間理解了她的擔憂,“好啊,到時候就要你多幫幫我了,我給你分成。”
沈疏香心砰砰跳着,妙安沒懷疑她。
她秋水般的眼眸閃着細碎的光,鄭重其事地說道:“謝謝你,妙安姐。”
……
按照兩人計劃好的,下午妙安又去了碧雲街,同那些小鋪子商談生意,沈疏香留在家裡教念一寫字。
她從家裡翻找出了幾頁發黃的紙張,斷了半截筆杆的毛筆,散發着陣陣熏人氣味的墨條。
在沈府半個月,她差點忘記了自己讀書時過的苦日子,這樣氣味的墨條本該是她最熟悉的,可用了幾日沈府那飄散着竹葉清香的灑金墨條,她竟然會嫌棄這種陪伴她讀書生涯十一年的下等墨條。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沈疏香拿着毛筆愣了許久,直到一滴晶瑩的淚滴在紙張邊緣,浸濕的地方變得皺皺巴巴。
此刻在一旁的念一倒乖了許多,拿起一條幹淨的方巾給她擦眼淚:“沈姐姐,别想你的情郎了,你以後會遇見比李家娘子那個更好的玉面小郎君的。”
沈疏香被逗笑了,拿毛筆輕敲他的額頭:“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是情郎嗎,就一直亂說?”
“我當然知道,”念一揉揉額頭,笑起來眼睛像一彎月牙,“情郎就是那個你日思夜想的人,他走了,你的心就空了一塊。”
沈疏香不禁伸手又捏了一把他的臉,軟乎乎的像剛醒好的面團。
“小鬼頭,還挺會說的嘛,”她将毛筆塞入念一手中:“會寫嗎?”說罷便向後靠着椅背,手指輕敲書桌:“先把你的名字寫來看看。”
念一猝不及防被安排了寫字任務,但年紀小又是不服輸的性格,沒多思考就被沈疏香套進去了,信誓旦旦:“我當然會寫,沈姐姐你等着看吧。”
沈疏香認真觀察念一寫字的姿勢,還真是比沈以甯好看些。
不過終究是個六歲的小孩子,念一寫字時嘴巴都在噘着用力,幾個字寫得大汗淋漓的。
沈疏香拿過紙張細細品鑒,咂咂嘴,果然,和沈以甯一個水平。
這名字是非?念?一?
這字歪歪扭扭實在難認,沈疏香恨不得鑽進去看看他寫的到底是什麼!仔細看那大大的非字下面還藏着一個蝦米大的部首。
裴念一?
沈疏香從椅子上跳起,聲音也不再平靜,抓着念一的肩膀問道:“你叫裴念一?朔州人?”
念一以為自己表現得太過優秀,吓到了沈疏香,所以面對沈疏香一反常态的詢問,他還是驕傲地昂起圓潤的小臉:“對啊,我叫裴念一。”
“妙安姐姐也姓裴?”
“當然不是,妙安姐姐姓李。”
沈疏香拿着紙張的手顫抖起來,難怪念一嘴這麼毒。
難怪有故人之姿,原來是故人之……
原來那姓裴的早就背着娘親在外面……
不對不對,沈疏香腦子一下子糊塗了起來,念一六歲,裴時與十七歲,怎麼算年齡也對不上号啊。
有了這樣的想法後,她越看念一越覺得與裴時與相像,特别是那樣一雙笑起來如彎月的眼睛。
“除了妙安姐姐,家裡可還有什麼人?”
“沒有,隻有我和妙安姐姐,”念一說着,目光中流露出無法掩飾的疑問:“沈姐姐,你打聽這些做什麼,莫不是想給我介紹個姐夫?”
什麼姐夫?
沈疏香竟被念一問得老臉一紅:“莫名其妙的,小孩子家家每天腦子裡在想些什麼?自己的名字會寫了嗎?”
念一把字往前一推:“這不是嗎?”
沈疏香觑他一眼:“寫得太難看了,還得好好練。”
她拿起毛筆,工整地寫下一個“裴”,不等寫第二個字,思緒已然飄遠,這裡的裴和那裡的裴到底有沒有關系?
還有那熟悉的劣質香粉味,不正是昨晚裴時與身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