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你非要我将你做的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地說給你聽嗎!”陳流徵逼近那張芙蓉面,指尖深深掐進對方腕骨:“徐家三姑娘為何會馬驚墜崖?吳大小姐的貼身小衣怎麼會出現在醉仙居……”
她差點忘了,謝朝绮最會演戲最擅騙人。
這京城的世家小姐,但凡和謝知淩扯上關系的,都沒逃過她的狠毒手腕。而那些和謝知淩的所謂關系,又有多少是她捕風捉影而來。
蓮池下所埋枯骨,有人想要粉飾太平。
謝朝绮臉色突變,她竭力掙脫陳流徵的手,聲音中帶着慌亂與憤怒:“放肆!陳流徵!你何時也變得和那些鄉野村婦一樣,不懂規矩,目無尊卑,放開我!”
“尊卑?”陳流徵說着一把扯散謝朝绮半個發髻:“我今日就讓你知道什麼才叫規矩!”
京城第一驕縱跋扈的謝朝绮遇上京城第一火爆脾氣的陳流徵,場面頓時失控。
“都瞎了嗎!”謝朝绮護着發髻尖聲叫道:“給我将這瘋婦綁了下獄!”
謝映淮剛攔二人中間,就被謝朝绮撓了個花臉。
衆人見此場面更無人敢動,三位身份尊貴之人纏鬥在一起,他們實在不知道該去綁誰。
最終兩人被謝映淮強行分開時,陳流徵脖子上已多出三道血痕,而謝朝绮發髻散亂,最愛的那支金鳳步搖也斷成兩截。
直到謝映淮拽着陳流徵的身影消失,衆人才敢上前攙扶起啜泣的謝朝绮。
謝映淮攥着沾血的絲帕,欲言又止:“阿姐,她驕縱至極,你何必與她動氣,倒傷了自己。”
“動氣?她差點殺了以甯!”陳流徵胸口劇烈起伏,上頭的怒意早使她忘記了脖頸上傷口的疼痛:“我早該知道她不是那等被教訓了兩句就會變乖的人。你可知那劍若偏了一分,我們現在見到的就是以甯的屍體了。”
“那怎麼會是無意?她一向如此,這《破陣樂》為何?不就是為了圍獵以甯這隻塞北小雁嗎!”
謝朝绮的事情被處理的極幹淨,若非她親身喝過那蓮池的水,她也會被謝朝绮僞裝的善意欺騙。
同樣的把戲她屢試不爽,即便鬧出人命,告到禦前,也會被皇上皇後妥善處理。
她自然是貴比公主的,這番恣意妄為,有幾人能做到。
沈以甯和謝知淩的傳言都是去年的事了,這幾日她在宮中看着,差點以為謝朝绮轉了性子,沒想到隻是她沒抓到機會罷了。
“京城衆人,誰不仰慕太子風姿?你當真以為她不敢殺人麼?”
……
那把劍就那樣劃傷了自己的臉?
沈以甯越想越後怕,心跳不由得加快,手心也滲出了冷汗。
她眼見着那劍朝自己的脖頸飛來,如果不是她在千鈞一發之際偏了偏身子,隻怕今日真要見閻王了。
雖然醫師再三向她保證,這道傷口絕不會留下疤痕,但她依然郁悶至極,畢竟這道傷口又長又深,幾乎橫跨了她的右臉。
她忍不住伸手輕觸右臉纏繞的素紗,臉頰傳來刺痛使她不禁皺眉。
沈以甯蹲在青石階上,湖水如鏡,映出她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右臉的傷口被白色紗布包裹着,格外刺眼。
也不知這傷口幾日能好,頂着這樣一張臉回去,娘親和爹爹會難過吧?以爹爹的脾氣,或許還會找到那姑娘家裡報仇?
想到那姑娘楚楚可憐的模樣,沈以甯就一點氣也生不起來了,罷了,誰還沒個失手的時候呢?隻是今日流徵看着不太對勁,好像一隻随時要炸的炮仗……
忽有暗香浮動。
後頸傳來劇痛,她整個人失去了平衡,猛得向前栽去,冰冷的湖水瞬間淹沒了她的身體。
“救命……救……命……”
冰水灌入喉管,嗆得她無法呼吸。她拼命掙紮着,雙手胡亂拍打水面,試圖抓住什麼,但四周隻有虛無。
她用盡全身力氣呼喊着,聲音在空曠的湖邊顯得格外微弱。她不會凫水,湖底水草纏上她的腳踝,拖着她在水中不斷下沉,湖水壓迫着她的胸腔,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
演練場不就在清漪湖邊嗎?為何沒人聽到她的呼喊?
水面上的天光越來越遠,右臉紗布不知何時脫落,在碧綠的湖水中漫出一抹猩紅。
意識逐漸被吞沒,或許今日此劫難逃。
“咚——”
遠處水面傳來重物落水聲,朦胧間似有月白衣袂劈開層層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