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以甯卻從謝知淩懷裡擡頭:“你清楚我從不說假話,如果沈疏香不能活,那我……”
“你還是要救她……”謝知淩心頭一震,面色倏然凝住,沈以甯竟然還不死心,繼續将自己的性命和沈疏香的性命綁在一起。
“你拿你自己的性命要挾我?沈疏香她在你心裡就那麼重要麼……你要與她同生共死?”
他松開了沈以甯,踉跄着後退幾步,她明知他做不了決定,卻還是逼着他選,不肯退讓分毫。
瞥見謝知淩受傷的表情,沈以甯于心不忍,語氣軟了下來:“我不是要挾你,我是懇求你,京城距西南千裡之遙,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讓疏香活着。”
這幾乎是明示,卻也實在天真。
謝知淩忍不住輕笑了兩聲:“你拿我對你的真心來懇求我……”他如今處境艱難怎有餘力去冒險保下沈疏香的命?
他笑着眼中出現了淚花,他握起沈以甯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聲音飄忽,好像随時要碎掉。
“以甯,你能感受到它在跳動麼?它就這麼不值錢,可以被你當做救人的籌碼?”
咚……咚……咚……
是謝知淩急促的心跳,每一下都在訴說着已昭告日月山河的愛意。
“你是太子殿下……”沈以甯卻像被燙到似的收回手,“太子殿下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力,疏香她隻是個普通人。這事對你來說……輕而易舉。”
她别過臉,躲開謝知淩灼人的眼神,“我本意并非如此,你不能将這兩件事混為一談。”
“好,我會重新思量此事。”謝知淩的眼神重新冰封,又恢複成了那個如霜如雪的太子殿下。
他在父皇面前贊她赤子之心,至真至性,對所有人皆如此,如今看來在沈以甯的心裡,他和沈疏香的位置要對調了,亦或者,他從來就排在沈疏香之後。
……
撕碎一顆心是什麼感覺?
是想要作一首詩的感覺,可沈以甯不會,她隻能抱着空空如也的酒壇,高聲喊道:“再來兩壇!”
她仰頭灌下最後一滴酒,有冰涼的液體順着脖頸滑進衣領,不知是香醇的酒還是未幹的淚。
“不是一醉解千愁麼?怎的我越喝越難過……”
她撕碎了兩顆心,謝知淩的和她的。
青衣廣袖拂開酒肆布簾,沈以甯醉眼迷離間見那男子搶過了她的酒壇,在她耳邊溫聲道:“以甯,你怎的喝了這麼多?”
她忽然伸手攥住來人的衣袖,那袖口繡着熟悉的流雲紋,她輕輕開口:“是你……”
裴時與歎息着攙起她的胳膊:“你醉了……”
話音未落便見沈以甯低頭苦笑:“不是你,我怎麼把人都認錯了……”
沈以甯無力地任由裴時與攙着她回去,晚風清涼,她忽的輕笑出聲:“時與,放心吧,疏香一定會沒事的。”
“我和謝知淩說,如果疏香死了,我便陪她共赴黃泉,我要他選……”
裴時與扶着她的手驟然收緊:“你拿你和謝知淩的感情威脅他?”
“對,我是威脅他……我不能讓疏香死,我唯一的籌碼便是他的真心……”
說着腳下一滑向前栽去,裴時與立馬飛撲上前,墊在了沈以甯身下:“以甯,你沒受傷吧?”
卻見沈以甯翻了個身,靜靜地躺在了地上:“我沒事。”
月亮隐入雲層,眼前漸漸模糊,她根本抑制不住淚水。
“可他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時與,你說今晚怎麼沒有月亮呢,這京城和朔州一點都不一樣……”
哽咽堵住了未盡的話語,沈以甯伸手扯下頸間紅繩,其系着的竟是一塊蟠龍玉佩,在暗夜中仍泛着瑩潤的光澤。
“拿着它,去見謝知淩,”她将玉佩按進裴時與手心,“就說,如果他不救沈疏香,這玉佩便物歸原主。”
裴時與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人:“你這是何苦……我會想到更好的辦法救她,不需要你賭上他的真心。”
沈以甯卻擺擺手,搖搖晃晃起身,裙擺拂過滿地零落花瓣。
“時與,你說此刻到底該作一首什麼樣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