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以甯她什麼都沒說。”裴時與突然覺得懷中的玉佩燙得吓人,他說話都多了幾分小心。
“今日突然傳來西南叛亂的消息,我記得慶成王的兵馬駐紮在西南,而熙和郡主她是慶成王的女兒,所以我想這一切和熙和郡主的離去有關,陛下要沈疏香的命也是因為這個。”
裴時與行伍出身,對戰事敏感是很正常的,他能迅速察覺到這一切,謝知淩不免多了幾分贊賞。
“西南對朝廷也是心腹大患,它既然叛亂,出兵解決它,才是為朝廷出力。”
謝知淩揚起軍事布防圖:“你既然有它,便該知道,如今遲遲未出兵的原因。”
那圖上清楚地寫明了,邊境各鎮都有自己的駐兵數量,可調動的不過其中十分之一,加上路途遙遠,怕是兵力還未集結,那西南就自立政權了。
若是從民間征兵,耗費時間比調兵更長。
如今那反賊打出的名号是想為慶成王孤女之死讨個說法,聖上才急于用沈疏香的命堵住他們的口。
“父皇的意思是,能拖便拖,用沈疏香的命去換調兵的時間。”
太殘忍的話,可這是他們所有人都必須面對的現實。
謝知淩說得如此直白,裴時與隻得壓下心中不快,說出自己的計劃。
“朔州有一支隊伍,可以滿足聖上快速調兵的需求,時與保證,五日之内,必達西南。”
“朔州玄翎骁騎兵?”謝知淩輕笑着搖頭:“那是戍邊的軍隊,你怎敢将它調往西南?你作為鎮守朔州的将軍,你最清楚等夏季一過,便是北漠虎視眈眈之時,北邊的軍隊是不能動的。”
“不是現任的玄翎骁騎兵,是……已經退出的。”
玄翎骁騎是朔州最負盛名的精銳之師,其選拔與考校也與其他部隊不同。
它每兩年都要進行一次嚴苛的全面考校,未達标者必須離隊,但可選擇保留軍籍轉調其他隊伍或徹底脫離行伍。
但因着玄翎骁騎的地位,衆人都以加入玄翎骁騎為榮,它嚴格的考校制度,使得其成為朔州軍中人員更替最為頻繁的隊伍。
離隊将士往往成為普通隊伍争相延攬的人才。
然而亦有不少心氣高傲者,自認“甯為玄翎卒,不做他營将”,甯可卸甲歸田也不願屈就其他軍營,裴時與說的就是這批人。
謝知淩來了興趣,問道:“有多少人?”
“因騎兵需要馬匹,所以可用約有四千,算上其他可抽調的,共八千人。”
“八千……”謝知淩靠後倚在馬車車廂上,飲了一口清茶,才慢慢說道:“時與,你可知叛軍有多少人?”
裴時與微微歎氣,應道:“五萬以上。”
“六比一,便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她。”
謝知淩擡手将軍事布防圖還給裴時與,卻見裴時與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玉佩,玉佩上系着一根紅繩,紅繩尾端可以清晰看出是被掙斷的。
裴時與将玉佩高舉過眉心,但眼神毫無對上位者的敬意,而是沈家人獨有的脅迫之色。
“請殿下和時與一起,賭一把。”
這玉佩……是他給沈以甯的蟠龍玉佩,其上還有一道小小的裂痕,謝知淩瞬間奪過玉佩,喝道:“裴時與!你膽敢以下犯上!”
“時與不敢,”裴時與擡頭直視着謝知淩:“以甯說,若殿下不救沈疏香,這玉佩便物歸原主。”
“還請殿下早作決斷。”
謝知淩将玉佩緊緊握在手心,玉佩花紋硌得他生疼,他說以日月山河為證,他說願這玉佩護她平安。
可如今這一切都成了她要挾他的籌碼,他捧出一顆真心,她卻拿着這真心威脅他。
“好!”謝知淩廣袖一甩,便要掀簾下車:“我會去找父皇商談此事。”
指尖觸到車簾時忽的頓住:“那玄翎舊部該如何調動?”
車内驟然陷入死寂。
謝知淩回身冷笑:“那支軍隊怕是隻有鎮北将軍才指揮得動?”
既然已經是退伍的将士,讓他們再回來打仗,便隻有依靠忠心二字,是對曾經将領的忠心。
“西南之地埋骨千萬,用舊部性命作賭注,你倒是舍得。”
車外已暮色沉沉,天黑不過是轉眼間。
謝知淩周身浸在夕陽裡:“沒想到你也願意為了她付出性命。”
既然隻有鎮北将軍指揮得動,那意味着這支軍隊必須由裴時與帶領着遠赴西南,西南平叛之事,九死一生,落在了裴時與的肩上。
“望你的真心會被她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