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沈疏香将手抽出，又重新拿起木棍，在地上給他算了起來：“哪來這麼簡單的事，當時我們是按照一萬人的口糧準備的，計劃着能撐月餘，可現在一來，我才意識到忽略了逢州城的百姓。”

裴時與點頭，他們有了糧食，不可能不分給民衆的。

“現下就算繼續勒緊褲腰帶，這批糧也撐不過十日……”

眼見着沈疏香由剛才的憤恨不滿變為沮喪懊悔，裴時與拿過她手裡的木棍，在京城與逢州之間點了一個點，輕笑道：“别擔心，這裡不是有現成的糧麼？”

……

房中與院中的氣氛截然不同。

沈以甯進來許久，也不見謝知淩說一句話，隻低頭伏在案邊，寫寫畫畫。

房中安靜無聲，沈以甯緩步挪了過去，悄悄地坐在謝知淩身邊，輕拽他的衣袖，假意委屈道：“我受傷了……”

謝知淩果然如她料想的那般偏頭，她适時地将右手伸了過去，掌心有一道小小的血口。

“你别看它小，但是可疼了。”有些撒嬌的意味。

謝知淩皺眉，起身去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塗傷的藥膏，握過沈以甯的手，将藥膏輕柔地點在傷口之上。

草藥香氣蔓延開來。

沈以甯卻不安分，右手食指微動，輕輕撓了撓謝知淩的手心。

“我可是為了救你而受傷的……”

話音未落便被謝知淩猛然打斷：“明日你就和沈疏香回京城去。”

沈以甯不滿地收回手：“我不聽殿下的命令，除非殿下要用太子的身份壓我。”

從京城來西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既然來了，就沒想回去。

“若要說打仗，我未必不如太子殿下。”

“依我說，今夜當乘勝追擊，解逢州之困。”

沈以甯說着抽出了謝知淩案上的西南地圖，問道：“殿下可知，溪州城因何得名？”

她伸手指了指圖上的溪州城：“就是因為這穿城而過的淯河，殿下若想攻破溪州城，不如先切斷水源。”

“我想着，我應當是能為殿下分擔憂慮的罷？不會如殿下所想，給殿下徒增煩惱。”

謝知淩卻隻盯着她的臉，一把握住了她瑩白修長的手指，溫聲道：“以甯，你故意氣我？”

沈以甯往回抽手：“殿下這是何意？我明明在為殿下提攻城計策……”

察覺到眼前人縮手的動作，謝知淩當下多用了幾分力，不想兩人拉扯間，沈以甯一個不穩，直接栽入他懷中，沈以甯的發絲拂過他的面頰，一縷若有似無的幽香襲來。

他低頭看向近在咫尺的沈以甯，立即将她圈得更緊了些。

“那你剛才，在喚我什麼？”

沈以甯仰頭瞪他一眼，裝模作樣地掙紮了一瞬：“如果你是太子殿下，那我就是你的臣民，我應當為殿下分憂解難，如果你是謝知淩，那我就是沈以甯，我千裡迢迢循着我的心而來。”

“不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

她一直在努力保持冷靜，不管是得知逢州斷糧被圍，聖上卻不派兵增援的消息，還是連夜變賣沈家家産，三日内籌措萬人軍糧，抑或是在途中遇見故意拖延的江昱，沈疏香輕易就按下了她拔劍的手，這一路上她都告訴自己要保持鎮靜。

然而謝知淩的一句讓她回京，卻使她的情緒處于崩潰的邊緣。

“我知戰場兇險，但我願與所愛之人同生共死 。”

“所以，你是太子殿下還是謝知淩？”

謝知淩敏銳捕捉到了懷中人眼角滑落的淚，心中漫上酸意：“我是……”還未說完，便覺一股力揪住他的衣領迫使他俯身，唇邊忽然落下一個吻，而後便嘗到香香軟軟的舌尖。

可不過片刻，沈以甯便稍稍退開，眼中盈着層水霧：“不論你是誰，橫豎我是賴上你了……”

後半句話沒在謝知淩傾身而來熱切的吻裡。

除彼此急促的呼吸之外，謝知淩感覺兩隻小手伸入他的衣襟在他周身遊走，使他遍體酥麻。

他隻好按下懷中人不安分的手，啞聲道：“你在亂摸什麼？”

卻見沈以甯從他身上掏出一塊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救了殿下，殿下應當付給我報酬吧，不如用這個來抵？”

玉佩泛着瑩潤的光澤。

他應當答一句“好”，然而唇齒糾纏間他隻是重問了一句：“以甯，你該喚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