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旭頗有些邀功的意味,将手伸至她的面前:“須得是我這樣的手才适合幹這種活。”
寬厚的手掌,有粗糙的紋路,有磨出的厚繭,還有幾道小傷疤。
與女子的手顯然是不同的。
女子的手,柔膩雪白,潤如羊脂。
如果長時間浸在冷水中,骨節會變粗,皮膚會變皺,會麻會疼會癢,最後會變成一個紅腫的蘿蔔。
就如她印象中娘親的手一樣。
“疏香,你怎麼了?”瞥見沈疏香淚光盈盈,阿旭有些手忙腳亂。
沈疏香搖搖頭,用衣袖随便擦了把淚:“沒什麼,我就是擔心解藥能不能順利拿回來,畢竟這軍中中毒的人太多了。”
昨日一查,才發現中毒的人多到數不清,有幾個竟比謝知淩還要嚴重,不斷地嘔血,張醫師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是瞬間斃命的毒藥,而是緩慢地傷人肺腑,也不知中毒的人到底能撐多久。
現在隻能期盼沈以甯順利拿回解藥,可她也同樣擔心沈以甯的安危,算算時間,沈以甯都去了快兩個時辰了,怎麼還沒回來。
“問世間情為何物……”她将後半句咽在心裡,這兩人,倒真是為彼此舍了自己的性命。
阿旭幫她将洗完的布條和衣物晾在竹竿上:“疏香,以後要洗東西你就叫我。”
沈疏香笑着應道:“好呀,我以後做飯也叫你,那老劉每次都給我分那麼重的一籠饅頭,我都說了拿不動他還非讓我拿。”
見她應得爽快,阿旭的臉變得紅紅的,他覺得與她更親近了些。
“疏香,我發現你和裴将軍他們不一樣……”
還未說完的話被遠處奔來的小兵打斷:“沈姑娘!沈姑娘!裴将軍讓你趕快去見他。”
……
“出什麼事了?”沈疏香闖進裴時與營帳時,裴時與正俯身在溪州城布局圖上寫寫畫畫,她一掌拍在案上,着急問道:“是不是沈以甯出事了?”
裴時與眉毛擰成一團,歎道:“剛才哨兵來報,說溪州城門關了。”
“什麼!”沈疏香一下子卸了力,幾乎站不穩:“你是說沈以甯他們還沒出來,溪州城門就已經關了?他們被困在溪州城裡了?他們被發現了?”
王齊怎麼能這樣,絲毫規矩都不講,片刻她又覺得自己可笑,如果王齊是一個講規矩的人,謝知淩又怎麼可能中毒?
隻怪他們着急之間亂了方寸,沒有認真思量潛入城中拿藥是否可行。
裴時與連忙起身扶穩沈疏香,不經意間觸到沈疏香冰涼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冰?”轉瞬将沈疏香的手握在了掌心。
真的很像捂着一塊不會化的寒冰。
“你先别急,我已經想過了,我打算混入溪州城中,救他們出來。”
沈疏香顯然沒精力去關心裴時與逾矩的動作,她呆呆地問:“你怎麼混進去?”
溪州城防嚴密,而且如今是在戰時,王齊下令将所有城門關閉,任何人不得出入,俨然将溪州城封了起來,更何況剛發生沈以甯的事情,王齊一定會用沈以甯做誘餌,等他們前去,他肯定已經在溪州城布下了天羅地網。
“雖然王齊下令封城,但有些東西溪州城内顯然是儲備不足的,也不能沒有。”
沈疏香如夢初醒,應聲道:“你是說……藥材?”
“對,”裴時與點頭答道:“溪州城内的醫師隔幾日便要出城上山采藥,今日應當是他出城的日子,我計劃着打暈他,然後僞裝成他進入城中,救出沈以甯他們。”
沈疏香的手漸漸回暖,她此刻才驚覺裴時與握着她的手,她吓了一跳,後退兩步将手背在了身後。
不知怎地,除了手上溫度滾燙,她竟覺得裴時與目光也有些灼人。
她直接端起一旁的茶壺猛灌了幾口水,想要降下逐漸升高的體溫。
“這法子不妥。已經失敗過了一次,這次必須萬分小心。不應該由你去,而應該由我去。”
“你是軍隊的主帥,如今謝知淩還昏迷着,軍隊不能沒有主心骨,你不能走。而且那醫師經常出入城門,一定與城門守衛熟識,你又如何冒充他?輕易就會被發現。”
道理确實如此,裴時與當下無心計較沈疏香剛才的反應,救沈以甯他們出來是更重要的事,時間多拖一會,他們便多一分危險。
“可你是女子,又如何進得去?”
“我是女子,當然用女子的辦法,”沈疏香走到案前,拿筆在溪州城門上畫了一個大圈,“這次我不僅要救出沈以甯,我還要拿下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