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日頭快落了,徐醫師将手鋤揮得更急了些,背簍裡還空着大半,最近傷兵不斷,止血的草藥消耗極快,三日出城一采都有些不夠用,怕是明日還得再出城一趟。
“救命……救命……”
遠處草叢中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呼救聲,山間霧氣彌漫,徐醫師有些惴惴,這山裡無人,莫不是什麼山精鬼魅?
罷了罷了,快些采藥吧,還得趕在天黑前回城呢。
他想要避開呼救聲的紛擾,卻不料這聲音直往他耳朵裡鑽,柔柔的,細細的,纏着些許泣音,攪得他心神不甯。
“救命……有人麼……”
他握緊手鋤,撥開草叢,緩緩靠近聲音的來源。
卻見一個白衣女子坐在樹下,捂着右腳踝,弱弱問道:“大人能否救救我?”
那女子已褪去右腳鞋襪,足尖沾着泥星,圓潤腳趾正因疼痛微微蜷縮,視線順着足弓上移,隻見白藕似的腳脖子上有一處紅腫。
他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大人?”
直到眼前女子出聲輕喚,他才回過神來,眼前女子雖然以素紗覆面,但露出的一雙眼睛,如三月桃花,我見猶憐。
他扔下手鋤和背簍走近,跪坐在地,手指觸上那女子的腳踝仔細觀察。
膚如凝脂,如美玉,光滑細膩,他帶着厚繭的指腹掠過時,感覺到眼前女子輕微地縮了縮腳,他的心竟也跟着顫了顫,掌心沁出汗來。
女子瑟縮着将傷足往裙裾裡藏了藏,腳趾不小心擦過他的腕骨。
“大人,我從山坡上跌了下來,扭傷了腳,已經在此求救半日,不知大人可懂醫術?能否救救我?”
這聲音嬌柔妩媚,使他心生漣漪。
察覺到身體中的無名火,他慌張地偏過頭,咳嗽了聲,為醫者,怎可如此!
“不妨事……姑娘這傷,沒傷到筋骨,回家休息幾天便好。”連忙拱手起身,拿起地上的東西便要離去。
卻不料那女子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淚珠滾落面紗:“我已經無家可歸了。”
那手竟比春日的柳枝還要綿軟三分,裹着他,纏着他,他頓時感覺腿有千斤重,再也邁不開步子了。
“大人能否先扶我起來?”
柔荑順着臂膀攀上來,混着一股不知名的幽香,他僵直脖子不敢低頭,偏生一個不穩,那女子跌在了他的懷裡,他伸手攙扶,一雙手卻正好卡在她柔若無骨的腰肢上,溫軟觸感透過輕薄衣衫傳來,他竟有些意亂情迷。
“戰火連天,我已經與親人都走散了,求大人收留我吧,大人若獨留我在此,這山間野獸橫行,隻怕我活不過今晚……”
女子吐氣如蘭,癢得他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等他回過神時,女子已經半靠在他的肩頭。
不論是山精鬼魅還是白衣美人,他的魂都被勾走了。
……
五十步開外的樹林中,埋伏着數十個拿弓弩的士兵。
看着兩人在山道上緩慢挪步的背影,年輕士兵收起弓箭,說道:“看來沈姑娘能順利進入溪州城了。”
另一人笑着附和:“沈姑娘這美人計真是絕了,瞧那醫師,暈頭轉向的……”
話音未落便被身邊人踹中小腿,衆人連忙噤聲,偷偷擡眼瞧着前方面色陰沉的裴時與。
裴時與眯着一雙眼,緊盯着遠處衣袂翻飛的白色身影。
某人不聽軍令,擅自做主,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他真想把她抓回來。
這沈疏香,明明說好的佯裝落難,怎麼演成了投懷送抱?她不知道荒郊野嶺給一個男人使美人計有多危險麼?她難道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麼?
從沈疏香脫掉鞋襪的那刻,他便隐隐不安,後面更是恨不得上前砍了醫師那雙不安分的爪子。
山風刮過,見遠處女子借勢又往身旁男子懷裡靠了靠。
裴時與冷哼一聲,對衆人下令:“回去點兵,今夜子時前,全軍務必集合完畢。”
然而他目光卻不願離開遠處人影分毫。
……
在太陽落山時,兩人剛好趕回了溪州城。
裝瘸裝柔弱還真是件難事,沈疏香演得力竭,無力地靠在城門邊,冷眼旁觀徐醫師和城門守衛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