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樂祎悶悶的聲音,許知也垂眸。樂祎将下巴埋進羽絨服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盯着鞋尖看。
許知也蜷起的手指抽動一瞬,他心緒複雜,投向樂祎的眼神也愈發的幽暗。
他一直覺得自己算是個唯物主義者,但剛才在大殿裡,許知也看着那尊被世人虔誠信奉的神像時,内心深處卻也深處一絲希冀。
他認真學着,焚香,叩首,滿目虔誠。
如果神明有靈,請保佑他的愛人,少疾病多順遂,長命百歲。
樂祎的聲音将他思緒來回,許知也垂眸,指腹摸了下樂祎的臉頰。
“裡裡,我們也去寫一個這個吧。”
他指的是對面香客手裡拿着的那個紅綢帶,樂祎收回視線,他看向許知也點頭。
樂祎看着許知也高大的身影,他眨了下眼睛,好像知道許知也為什麼不高興了。
樂祎吐了口氣,他邁步過去許知也身邊。
許知也感覺到手中的綢帶被人抽走,他側目。樂祎将空白卡牌系到紅綢帶的尾端,然後他拿起另外一個,轉給給許知也手中的那個紅綢帶系上。
許知也垂眸看着少年認真的眉眼,他伸手将筆遞到樂祎手中。
樂祎突然仰臉看了許知也一眼,黑眸閃爍着明亮純粹的光,映着許知也的縮影。
眼睛不會說謊,熾熱的情緒溢出,他們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深沉濃烈的愛意。
樂祎扯過許知也的衣角,兩人找了一個人少的角落坐下,樂祎将手中的牌子正反着翻過來看。
“許知也你的肩膀借我用用。”樂祎将牌子抵在許知也肩膀處。
“好。”許知也看着樂祎彎成月牙的笑眼點頭。
樂祎舉起筆,認真的一筆一劃的在上面寫自己的願望。
許知也側目看着少年長而卷翹的睫毛,他垂眸問:“寫的什麼?”
“許知也這種願望是不可以說出來的,不然就不靈驗了。”
少年先是小聲的歎了口氣,然後煞有其事的同許知也講。
許知也聽着聽着,突然笑了起來。樂祎聽到他的笑聲之後,仰起臉鼓起臉頰問他:“幹嘛?”
“裡裡,我好喜歡你。”
樂祎沒想到許知也會說這樣的話,手下寫出的字多劃出了一筆,樂祎愣了一下。
他抿唇,倒也沒生氣,反而湊到許知也耳邊:“許知也,我也喜歡你,非常非常!”
“好了我寫完了,現在該換你了。”樂祎說完上句話之後,就趕緊将東西從許知也肩膀上移開,他坐正身子示意許知也。
許知也接過樂祎的筆,學着他剛才的樣子,垂頭寫字。
察覺到若有若無的目光,許知也勾唇,邊寫邊頭也不擡的說:“裡裡,不可以偷看。”
“我沒有啊,後背有點癢。”樂祎撇了下嘴巴。
寫完之後,兩人重新回到古菩提樹下。
樂祎仰臉看着上面飄揚着的紅綢帶,用力握緊手中的,重複着在心裡默念許願牌上的願望。
請上天保佑,讓我陪許知也白頭偕老吧。
他慢慢睜開眼睛,偏頭,就撞進了許知也深邃明亮的琥珀眸裡。
樂祎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許知也,我要抛上去了!”
許知也聞言側目,他看着樂祎手臂向後用力,将手裡的紅綢帶抛向半空。帶着重量的紅綢帶在空中停滞瞬間,然後墜進繁密茂盛的古菩提樹裡。
“該你了。”樂祎歪頭。
許知也捏了捏手中的東西,他擡眸,學着樂祎的動作将紅綢帶抛出去。
樂祎看着古菩提樹,雙手合十虔誠的小聲念叨:“求上天保佑我和許知也的願望都能實現。”
許知也聽到樂祎的聲音,眸光長久的深沉的落在他身上。
冬日裡,陽光稀薄,但也明豔亮眼,不遺餘力的灑向寺院的每一處。
風吹葉響,空氣中飄舞的紅綢帶折處金閃的光,古樸提樹上端兩條綢帶相互交纏,黑色的字迹在陽光下浮現。
願愛人樂祎長命百歲。
上天保佑許知也陪樂祎白頭偕老。
前院沉悶肅穆的撞鐘聲再度響起,風止。
兩人原路折返回到大殿,正巧碰到樂志周殿裡出來。
“爸爸。”
樂志周聽到樂祎的聲音望過來,他來到兩人跟前。
樂祎垂眸看着樂志周手裡的紅繩。有兩條。
樂志周沉默着将樂祎左手腕上的紅繩解下,然後将那條新的給他戴上。
還有一條,樂祎看向自己的父親。下一秒果然如他猜測的那般,樂志周将那條紅繩放進他手中,然後一言不發的先一步離開。
樂祎握緊手中的紅繩,看向許知也:“許知也把手腕給我。”
許知也看向樂祎手中的紅繩,他伸手。
樂祎為許知也戴上那條紅繩,輕聲說:“爸爸也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其實阿姨去世的時候,是爸爸主動提出要我去陪你的。”為他戴好之後,樂祎伸出自己的手,兩人手腕上的紅繩碰在一起。他小聲說:“阿也,你不是自己一個人,你有我和爸爸。”
許知也喉間滾動,風吹的眼睛又幹又澀。
他伸手握住樂祎的手腕。
“我知道了,謝謝裡裡。”
年少時心底破裂的那道痕迹,在此刻竟然很神奇的傳來了破土而出的聲音。
他們牽着手,跟在樂志周身後,每一步都走的平穩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