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白道:“發現屍首的時候就隻着中衣,袍子挂在龍門架上,想來那麼晚,他是預備睡下或是已經睡下了。”
她點點頭,正要丢下衣裳,又似在大股血腥味中嗅到另一絲腥氣,她便放下手扯着衣裳細嗅。叙白正要問詢,庾祺卻橫手攔他一下,不許他攪擾。
可惜那味道太淡,若有似無,九鯉一時也不能辨得清,隻好擰着衣裳道:“叙白,這衣裳可否叫我帶回房去仔細查看查看?”
庾祺聽她稱呼,攢着眉瞅了眼叙白。
叙白自然應允,又問庾祺,“先生方才發笑,可是傷口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庾祺道: “兇器不是腰刀一類的兵器,也并不是一刀斃命。”
衆人吃了一驚,九鯉也丢下衣裳圍過來。
他走去擡起屍體的下巴,将傷口撥開,“傷口邊緣有細微的重複挫傷,是兇器在傷口上反複切割而成。如此反複,再短的利刃也可以拉出這麼長的傷口。而且據我看,兇手是頭回殺人,沒有經驗,拿不準一刀會不會使人斃命,所以才反複切割。”
九鯉埋頭去細瞅,果然發現傷口有細微不平整,仵作檢驗的時候血糊了傷口,根本不能看仔細,後來清理了傷口,卻沒再細驗。吃朝廷俸祿的人也太不仔細了,難道因為是鐵飯碗,便端得有恃無恐?
叙白多半也想到這點,尴尬笑道:“原本我以為兇器是兵器,使兵器之人,大約有些武藝,那兇手多半是強盜土匪之流。如此說來,與我的猜測卻是大相徑庭。先生果然慮得不錯,應當從那夜祭奠之人入手,我這就派人去傳李家的人來問話。”
一時出來,因要用午飯,便各分幾頭。叙白自回房去尋張達吩咐,臨前原想和九鯉說兩句話,可礙于庾祺,沒好多說。杜仲往廚房提飯了,隻九鯉兩個指頭提着那件血糊的中衣,想到要提着它走回房去,站在廊庑底下踟蹰不前。
庾祺看出她的為難之處,微歎口氣,奪過衣裳遞與守門的衙役,“煩請找塊幹淨的布包好再給我們送去。”
原犯不上聽他的差遣,可那衙役鬼使神差地沒敢駁他的話,老實接了來點頭應“是”。九鯉看看那衙役,心中悄然得意。回神一看庾祺已走出兩丈遠,忙小跑趕上去。
天是個晴麗天,太陽出了半日,曬出些溫暖之氣,遍地去歲殘冬留下的斷枝碎葉,她走在他身後自得趣味,專門去踩那些脆枝葉,好像是故意要弄出點響動來。
嗑嗤嗑嗤響了一會,庾祺終于忍不住回頭,“地上好些苔藓,好好走,不要蹦來跳去的。”
九鯉見他站定了等她,忙嘻開嘴跑到他旁邊,“今天您看診倒快,往常這時候才巡看完。”
“好些病人都痊愈了,隻因命案的事,衙門不放回去。”庾祺放緩了步子睐她一眼,“你倒也不着急家去,貪這裡熱鬧是不是?”
九鯉低聲笑道:“不光是熱鬧,您在這裡,杜仲也在這裡,跟在家也是一樣的。”
他心中稍感惬意,卻冷哼一聲說:“如何一樣,在這裡還有新朋友可交。”
“新朋友?誰呀?”
他不言語了,隻管往前面那岚煙翠色中看着。
九鯉窺他兩眼,他臉上是雲淡風輕的神色,口氣裡怎麼似有點含酸帶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