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玖

七日後，太後舉辦的馬球會如期而至，那日天氣晴朗，萬裡無雲，雖說一連幾月都未曾下雨，但這對于東京地富貴人家來說，是給了他們出遊踏青的好天時。

馬球是東京官宦甚至是皇家都十分推崇的活動，優點便是在富家子弟中推行馬術，好起到尚武之風，因此這個活動不限男女，所謂男女大防的界限在馬球場上也得到不同程度的寬松。

雖說是太後舉辦的，但顧世忠依然可以以年事已高的借口推脫不去，不過為了給皇家面子，顧家的顧裴玄和顧知意依禮還是要到的。皇帝那邊以身體不适為借口推脫了，替他來的是衆人都未曾料到的人。

隻見那人身着玄衣，一如既往的佩着面具、挂着刀，在衆人的視線中緩步走向太後的白帳下，隻略一抱拳算是行禮：“護君中尉，見過太後。”

崔太後雖然身居後宮，但早已從不少人口中聽說了這位護君中尉的大名。不管他那令人發指的辦案手段是真是假，太後終究不屑于對向皇帝效力的人有什麼好臉色，更何況他還使她失了李執這棵搖錢樹。但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她終究還是要裝一裝的。

于是崔太後隻是微微勾起嘴角，眼底淡淡的道：“不知護君中尉不在宮裡守着陛下，來這馬球會作甚？”

林月瑤言語間更是懶得掩飾，一絲恭敬也無得說道：“陛下說皇宮内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無需臣護衛，反而是太後最近身子一直不适，特派臣來保護太後。”

崔太後聽得心裡不舒服，她近來神經愈發衰弱，經常頭痛、失眠。凡是要見客得場合都要化妝來掩飾氣色不好的事實。任何一個人都不想要自己的敵人知道自己的虛弱，可偏偏她瞞的這般緊，卻還是被皇上知道了。

崔太後面上不顯，強撐着精氣神說道：“那恐怕要白白浪費中尉的時間了，哀家身體好的很，但皇帝一片孝心，哀家也中分感動，中尉留下來一起看馬球賽吧。”

林月瑤抱拳算是回禮，沉默的走到了太後給她安排的帷帳下坐下。這個位置離太後不遠不近，兩旁坐着的都是太後的人，明顯是想要監視她。同時也防止她結交其他大臣幫皇帝壯大勢力，算是一招奇招。

可林月瑤隻是悠然的坐下，侍女端上的茶水瓜果一概不碰。靜靜地看着下頭的馬球場。

場上，二皇子沈硯翀馬技精湛，被一群人策馬圍繞着，手上的馬球棒被他掄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搶先将地上的球擊飛了出去。

最終精準的落到了球門中，站在馬球場邊緣的唱籌官便高聲喝到：“紅方進球，先得十籌，本局——紅方勝！！得彩——鑲金馬鞍一具！！”

沈硯翀下了馬，四周的公子哥兒都紛紛聚上來道賀：“喲，二殿下今日如此神武，可是遇上什麼好事了？”

他接過侍從遞來的帕巾，擦去臉上的汗珠，肆意的笑道：“哪有什麼好事啊，不過也快了。”

說着，他瞄向了女眷帷帳的方向。

因着楚靜姝是在護君中尉的護送下來的球場，顧知意為了等她遲遲未曾入席，在護君中尉去拜見太後時，顧知意也拉着楚靜姝坐下了。

二人才剛落座，顧知意便将一盤櫻桃擺在了楚靜姝面前：“楚姐姐嘗嘗，這是外頭進貢上的鮮果，這個時節很難吃到的。”

楚靜姝伸手拿了一顆，盡管她覺得今日的顧知意似是有些太過熱情了，但也沒有多想，隻當是顧小姐是看在祖輩的情分上對她多加照拂，于是她笑道：“多謝顧小姐。”

“楚姐姐别客氣。”顧知意的心情十分愉悅，除去兄長的原因外，她也是十分喜歡楚靜姝娴靜的性子，估摸着是因為從小養在深閨，她不太懂得所謂的曲意迎合，而這對于從小在東京長大的顧知意來說，是難得的話友。

人人都知道顧家大小姐的性子，她對不感興趣的人和事通常不會多給一個笑臉，但若是她認定了的人，便是平民她也會主動去結交。

二人品着茶、吃着鮮果，顧知意為楚靜姝講解馬球場上的戰況，講到最後還添上了自己的看法，她将果核輕輕吐到帕子裡，看了眼場下，淡淡道：

“這些公子哥兒們，每天就以馬球場上論強弱，詩書上隻會附庸風雅便罷了，沒了侍從、沒了好馬，按祖父的話說，男兒強身健體便是為了保家衛國，而并非為了馬球場上的頭彩。”

楚靜姝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詫異。顧知意見狀朝她笑笑：“楚姐姐你初次接觸這些外男，自是不太了解，趕明兒讓我兄長來打一局，你便知曉真功夫和花架子地差距了。”

“這、不好吧。”楚靜姝有些憂慮：“顧公子如今身在官場，還是莫要在這些小事上分精力了吧。”

顧知意聽到她這般說，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連連點頭附和道：“楚姐姐說的是，兄長還是在官場上為陛下效力好了，這些公子哥兒也就在這種時候才能搏幾分光彩，換我說，和那宴會上的歌舞雜技也無區别。”

楚靜姝被她這般直白的話語逗笑了，她捂着嘴，眼睛笑成了個月牙。她不禁在心裡想，這顧小姐在外看着拒人于千裡之外，實際上卻是如此率真的性子，實在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