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林月瑤卻率先出聲了:“顧大人,來了就别站在那裡了,坐吧。”
顧裴玄聞言身子一僵,但還是極力壓抑着心中的不自然,故作鎮定的走了過去,在她對面的位置上坐下。
雖然面對面坐着,但兩人誰也不看誰,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終于,顧裴玄開口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聞言,林月瑤擡了擡眼皮,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此話怎講?”
她手上動作不停,顧裴玄看着她這副樣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這是明知故問。”
他的語氣裡帶上了幾分不滿:
“之前我們明明說好了,既然此行我們同是為了陛下效力,理應先放下對彼此的意見,交托信任給對方,若我們連彼此都無法坦言相待,接下來又該如何走這一路?”
“亦或是你對我有所不滿?若是如此不如直接說出來,我們彼此好心裡有個數。”
顧裴玄說完後,林月瑤一直默了半刻鐘,直到她放下手中的筆,伸手抖開紙上的餘墨,語氣和緩:
“本座想顧大人許是誤會了些什麼,我對顧大人并無不滿。”
“反而,本座反而認為顧大人文武雙全、人品貴重,是難得的青年才俊。”
她擡起眼,與他平視,眼神平靜無波,還透着一絲難得的坦誠:
“隻是本座習慣了如此做事,有些事你無沒必要知曉,反正你既明白本座絕不會危害于大周,那本座做的事自然也有本座的考量。”
她平靜的看着顧裴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仿佛是在陳述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況且,顧大人的祖父也從未信任過本座,不是嗎?”
顧裴玄的眼眸震顫,卻也無法出言反駁,顧世忠确實不曾信任過這位護君中尉。
“這人有狼子野心,亦有殺伐手段,若是不忠,将來絕對會成為大周的心頭之患。”
祖父對眼前之人的評價言猶在耳,但顧裴玄多日與她相處下來,雖知這人冷漠無情,卻絕非是什麼不善之輩,不然她早應對他這個兵部尚書百般谄媚了。
可她說出這些話,言下之意不過是劃清界限,表明立場。
在這時,顧裴玄忽然明白了,她并不是不信任他,隻是覺得沒必要,就這樣一個“沒必要”,便輕易将他滑在界限之外。
言盡于此,話多無益,顧裴玄收起情緒,垂下眼簾,仿佛主動退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祖父是不信任大人,但對中尉的能力仍是十分贊賞,如今中尉的意思是,我隻需做好我分内之事,其餘的皆無需知曉是嗎?”
林月瑤眉毛一挑,她看出顧裴玄有幾分不悅,但她并不知曉這是為何,思考着點點頭。伸手将剛才寫的那張紙移至他面前的桌面上:
“赈災的諸般事項我已寫明,接下來便要靠顧大人了。”
顧裴玄拿起那張紙,上面細緻的寫明了赈災的所有事宜,清晰明了的注明了各種注意事項。
他仔細閱過後,也不由得在心裡贊歎一聲她确是難得的人才,可這種事其實她不祝福顧裴玄,顧裴玄也能做好的,或許是這人照顧手下照顧習慣了吧。
顧裴玄将紙折好,放置在袖中,“既如此,那我便先替百姓謝過中尉了,隻是還有一事,我希望中尉能如實回答。”
林月瑤的眸子劃過一絲疑惑,但還是應下了:“說吧。”
“中尉的家鄉在何處?”
雖然她很奇怪為什麼顧裴玄要問這個問題,但她還是如實回答道:
“本座也不知,自幼時起便随着家人四處奔波,隻是聽說祖父是蒲州人。”
“那中尉的家人,可還在世?将來可是要回到蒲州”
林月瑤聞言眼眸一暗,卻隻是淡淡道:“早就無一人在世,本座對蒲州也無感情。”
顧裴玄聞言也是自覺莽撞,拱手道:
“我無意冒犯。”
林月瑤搖搖頭,這麼多年了,這也不是什麼心結。
顧裴玄定定的看着她:
“我還以為,中尉隻是來這大周走上一遭,不曾交友,不曾婚配,亦無親人,來時無牽挂,走時也利落。”
“若中尉不曾想過離開,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裡之外呢?”
這話一出,林月瑤不由得愣住了,一直到顧裴玄走了很遠很遠,都不曾挪動過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