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
洛陽一事逐漸接近尾聲,有顧裴玄與那位歐陽舜小大人在,林月瑤少見的清閑了些時日。
不過幾日的功夫,洛陽城内就逐漸恢複了正常運轉,老百姓的日子其實都很簡單,隻要天不塌下來,日子總歸還是要接着過下去的。
這日,林月瑤竟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她本人對此十分震驚,按她的記憶裡,自她十六歲之後便每日嚴格隻睡三到四個時辰。
原因無他,那時她第一次親自掌兵,每日都和一堆人紮帳篷裡商讨軍機,夢裡都在念着城防圖。
白日裡若是困了,就讓人上一盞熬的厚厚的酽茶,苦到舌頭都是麻的,就不倦了。
她一睜眼,看見的便是床頂的繡帳,繡着八顆壽桃的繡帳上還點綴着明珠,夜裡晃的人不舒服,也不知道是那個繡娘想到這一出。
她合上眼,稍微清醒些了。
翻身下榻,戴上放在床頭的面具。
“吱嘎——”
來人推開房門,進來的正是蜜魄。
蜜魄看見林月瑤醒了,眼睛一亮:
“樓主,您終于睡醒了,不然屬下還以為您是被人藥倒了呢?”
從蜜魄的反應就不難看出,林月瑤睡過頭這件事有多稀奇,蜜魄甚至敢猜她是中毒了。
林月瑤在心裡歎了口氣,淡淡道:
“怎麼了?又有何事?”
蜜魄聞言眼神一躲,似是有些猶豫,但還是大着膽子把身後的人推了進來:
“是這個小子,他有事找您。”
林月瑤徑直望向她的身後,正是那夜向硯影告發了賴景輝的少年,若不是硯影得了消息,帶着人迅速控制了賴府,恐怕書房裡的東西就無法當作證物送往開封了。事後,少年也作為人證之一交了狀書,釘死了賴景輝的罪名。
少年雖然年少,但個子卻不矮,蜜魄的身影根本擋不住,隻是因着營養不良,整個人瘦的像隻竹竿。
少年面對林月瑤時絲毫不懼,反而主動對上了視線,用一雙清澈的眸子直直盯着着林月瑤,但終歸還是年紀小,哪怕早熟也是資曆尚淺,林月瑤隻是稍微一擡眸,眉梢微動,審視的眼神便如刮刀一般震的令他心驚。
她從榻上站起,緩步走到了他們正前方的主座上坐下,一雙眼眸好似塞外的雄鷹,銳利的打量着眼前的獵物,好似隻要時機一到,便會立刻用鋒利的爪子将獵物開膛破肚。
不到三秒他便倉惶低下了頭,不敢再擡起。
蜜魄看着他杵在原地,有些不解的去拉他,少年和頭倔驢似的,被蜜魄硬拉着才來到林月瑤跟前。
蜜魄很是疑惑,有些不悅的對少年說:
“是你自己主動要見樓主的,怎的見了面又跟個木頭似的?”
少年低着腦袋,由着她訓,死死閉着嘴,不吭一聲。
看着他這副模樣,林月瑤也不由得生出了些好奇,沉默的等他說出來意。
她之所以沒有選擇主動出聲詢問,無非也是探探這少年的底,若是連向她開口的勇氣都沒有,那無論是什麼事都辦不成的。
少年雙拳緊握,一條自右耳一直劃過鼻梁、到左眼下方的長疤十分醒目,他緊張的表情也令這道疤好似蜈蚣一般扭曲。
終于,他擡起頭,似是下了決心一般,堅定的說道:
“我想加入無面者!”
話音一落,屋内有半晌無言。
蜜魄不甚意外,若不是看出了些苗頭,她也不會答應少年來找樓主。
林月瑤倒是露出了幾分不解:
“這種事你直接去找硯影便可,若是資質過關,他會安排你進洛陽分舵,何必來找本座。”
畢竟天下無面者數不勝數,皆是出自平民之中,隻偶有幾個有資質的被訓練成了死士,其餘的與尋常老百姓無異,負責情報工作。
若是這些人都要林月瑤一一過目,那林月瑤可還真就會累死了。
少年壯着膽子,可僵硬的語氣仍出賣了他:“不,這不一樣,我不是要做那些普通的無面者,我想、我想和她一樣,還要和那個哥哥一樣!”
那個哥哥?蜜魄在心裡暗自猜測就是硯影,也不由得連連驚歎:
這小子膽夠肥的,上來就想進月部啊!
聽他這般說,林月瑤不由得蹙起眉,冷聲問道:“普通的?”
“你真的知曉無面者是什麼人嗎?”
“知道。”少年愣愣道:“替人賣命的。”
林月瑤的眼底透出了幾分狐疑之色:“照你說的,那你為何願意替本座賣命?本座與你可無甚恩情。”
“你救了虹玉姐,還有其他哥哥姐姐們,他們都曾照拂過我。”
林月瑤擺擺手:“這本就是本座應當做的,況且……”
她頓了頓,盯着少年說道:“況且就算不是他們,本座也仍會出手,再者,這也不是為了他們,不過是本座也想拉下賴景輝,這才順水推舟做個人情,至于那些人是死是活,與本座何幹?”
少年微微瞪大了雙眼,似是沒想到她會這般說,但稍稍思慮了一會兒,又接着開口道:“那你也給洛陽帶來了糧食,讓大家有米可吃了,那些貪官就不會這麼幹,他們隻會把糧藏起,不給銀子就不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