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伍

清晨，前一晚得雨汽還未散去，屋外長廊的圍欄上盡是潮濕的雨露。

霍湛英随手披了件外衫，隻着雪白的裡衣從床榻上走下，倚着欄上看着滿園翠色。

“咚——”

門闆推開，流觞一身紫衣，端着早膳走了進來。

“大小姐醒了？可需要喚人來伺候梳洗？”

見她輕輕颔首，流觞便就将早就候在門外的婢女們叫了進來。婢女們都是她親自調教過的，端着洗漱的物件魚貫而入，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這使得霍湛英不由得感歎，流觞這樣的能人，就是入宮做女官也使得。

洗漱後，流觞為她梳洗妝發，倒不如說她想這麼做應該已經很久了小到一條絲帶，大到衣裳配飾都準備的無比妥當。

流觞用一把半月型玉梳，輕柔的為她篦發。

“今日午時，竟拍會在蘇州最大的八寶雲蝠紋香舫上進行，屆時，各路商會的東家都會出現，為拍得販鹽權而齊聚一堂。”

霍湛英伸出二指，随意的撚起一枚串珊瑚料珠耳墜，眼神微斂：

“我們的資金籌集的如何了？”

“大小姐放心，一切準備妥當，所有分舵在半月前便将金銀運入蘇州庫房中。”

“那就好，”她為自己戴上耳墜，流觞為她梳起雲髻：“那些糧食呢？”

流觞從善如流的回答道：“昨日與樓主商議完畢，日出前便從各大糧商那裡收購完畢，已經裝車，現在應當已經出了蘇州城了。”

霍湛英久違地有些感到安心，往日裡身邊的人雖然也得力，但很少有完全無需她操心的情況，多多少少都要關注一下，更别提之前在皇宮内，那個好似一直長不大的皇帝就是最令她頭痛的人。

如今流觞辦事辦的如此效率，真不愧是月部最善于處理金錢補給相關事情的成員。

有她人服侍，霍湛英很快便被裝扮完畢，為了符合今日要出席的宴會，她被換上了一身碧霞雲紋孔雀藍洋绉裙，頭戴整套燒藍點翠寶石頭面。

流觞細心的為她整理臂彎上的披帛，就在這時，蜜魄已經換好了衣裝走了進來，無名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蜜魄今日是一身縷金百蝶雲緞裙，胸前仍是那個長命金鎖，隻是她身量小，二十多歲的人長得卻像剛及笄的少女。

“阿姐！我們來一起用早膳了——！”看着蜜魄一屁股坐到了桌前，她們二人對視一眼，流觞含笑退下，去安排叫人多上些早膳去了。

路過門口時，無名對着她略一颔首，流觞含笑回應。

看着婢女們都下去了，蜜魄招手示意無名過來一起吃，無名猶豫再三，終是拗不過她，被強硬的按到了桌前。

流觞原本為霍湛英準備的早膳是蘇州當地的特色：一碟子海棠糕，還有一小碗馄饨。

“你們要是餓了就先吃吧，待會的船宴最好不要動席間的酒菜。”

霍湛英不甚在意，自顧自的走到屏風後面繼續整理衣裳。

蜜魄聞言也不客氣了，自己嘴裡塞進一塊糕點，另一手給無名也塞了一塊。

兩個人很快便将這點早膳一掃而空，蜜魄吃完後對着空碟子愣了一下，問無名：“怎樣？”

無名頓了頓，真誠道：“沒吃飽。”

這麼點早膳也确實吃不飽，不過是霍湛英不喜歡積食，所以早膳才安排得少。

話音剛落，流觞便帶着人走了進來，身後的婢女們端着早膳，一一擺上桌。先是一大份熱騰騰焖肉面，接着又上了三碗桂花赤豆糖粥，還有松花團子和豆腐花，道道精緻，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兩個人看得眼睛都發綠光，尤其是無名，從小都是吃些硬餅果腹，偶爾有些熱食就已經很好了，哪裡還能指望上有什麼味足的吃食，按照主人家的說法，就是簽了死契的奴才打死也就打死了，不值什麼。

二人吃得很高興，蜜魄看出無名的些許窘迫，有意與他一樣不顧儀态的用膳。

流觞和霍湛英站在一旁，看着兩個活寶興高采烈的吃着，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

午時，陽光如碎金般灑落在緩緩流淌的水波上，兩岸垂柳如同翠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