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景還沒發話,陳氏和範守林倒是趕巧出來了。
兩頭的人也便會上。
胡媒人還是一樣擅說:“那頭過來遠些,可教你們等。”
“好是今兒天氣晴豔豔的,是辦歡喜事的日子,瞧着廟會上多熱鬧!”
“也是将才到,吃口水的功夫,沒等,沒等。”
這頭說着話兒,陳氏的一雙眼珠子卻已落在了胡媒人身後的年輕男子身上。
瞅見人個兒高高,眉端目正,衣裳也幹淨整潔,單是瞧着人半點看不出傻氣來,反倒是好着咧。
人才樣貌上,已經超出了陳氏的估想。
“瞧是我見着陳娘子和範兄弟光顧着高興,正事都給忘了。”
胡媒人眼尖,瞥見夫婦倆都忍不住往傻子身上看,瞧了人眉頭寬松,可見心頭是滿意的。
她抑着歡喜,将身旁的人往前拉了些:“這便是康家的小郎,喚做康和。”
說來也是稀奇,康家這傻小子前些日子爬樹上去摘人的柿子吃,誰曉得不當心摔進了田裡頭,昏死了幾個時辰。
人再醒來竟不滿山滿地四處亂跑了,見人也不憨癡傻笑,恍得跟好了似的。
康家人也以為他又同常人一般了,可問他話,與他說,這小子又聽不懂人話了,同他說談甚麼,一知半解的,偏着個腦袋兩眼發懵的瞅着人。
不過康家也不全然空歡喜一場,康和瞧着比往前的癡傻模樣可好了許多,這拉出來相親不就像模像樣得多了麼。
話罷,胡媒人又耐着性子,慢慢同康和介紹:“三郎,這是陳娘子和範相公。”
最後,指着一邊靜默不語的範景道:“這是他們家的大哥兒,範景。”
康和雖不大聽得懂婦人說什麽,但是見她的神态動作,也能明白是在與他介紹人。
幾串土話從耳朵裡穿過,他隻仔細記住了最後一句,試着複述了一遍:“範....景?”
“嗳!對咯!”
胡媒人意外康和竟然喚對了人,立時笑了起來,心想這傻小子還有幾分能成家的運氣。
陳氏和範守林對視了一眼,兩人自然也瞧出了康和與常人的不同之處。
不過這是媒人事先就說明了的,倘若是全然好的,那也輪不得與他們家相親。
陳氏便道了一句:“好着咧。”
又瞅了範景一眼,見他神态如常,沒說道甚麼不是,才往下推進:
“這外頭人擠人怪鬧騰,說話兒也不方便,咱去客堂裡坐坐,天兒熱,整好吃點茶水。”
胡媒人當然曉得甚麼意思,立便歡喜的答應了下來。
兩廂默契的往禅房裡去,至了屋,範家夫婦帶着範景在長桌一頭坐下,胡媒人帶着康和坐在對面。
“咋沒見着康家長輩來?”
範守林問了一句。
他這人看着老實,實則有些好臉面。
聽得媒人說康家康老爹是個有手藝的竈人,康兄弟又是個木匠,康家日子原本是不差的。
要不是打仗征收壯丁,家裡給三個兒子繳了好幾回免征銀,生生把積蓄榨空了,到頭來卻是銀子花銷了,兒還是被征了走,家裡的日子也落了下去。
否則也絕計不會把兒子贅出去。
範爹沒見人長輩來,心中想怕不是對方瞧不起他們家這般純純沒手藝的莊稼漢,這才面都不露。
“這樣的要緊事康兄弟也想來,隻不趕巧,家裡頭二郎腿腳喊着痛,了不得咧!倆人便送去城裡找大夫了,村子上的土郎中弄不好。”
範守林先前聽說了康二郎打仗回來殘了腿,也是可憐,聽聞如此,心頭才沒再怪。
胡媒人道:“出門前康兄弟同我說了,隻要範兄弟和陳娘子這頭滿意就成事兒。”
一側的康和隻瞧着人上嘴皮碰下嘴皮便吐出了一長串他聽不懂的話兒來,雖不曉得兩廂交談的什嚒,但他大概曉得今兒是帶他相親。
說來,誰能想到,他是穿來的。
前一日剛在市裡全款買了一套三百平的房子........
他想着日子總算是有奔頭了,回家踏實美滋滋的睡了一覺,再一睜眼就來了這處。
這也罷了,偏生還穿在了個傻子身上。
原身糊裡糊塗腦子憨,也沒給他留下多少可用的信息。
除卻曉得這處有男子女子哥兒外,他連這處的土話都聽不大明白,隻一些簡單的詞句能曉得。
康家那個二郎從戰場上回來以後,家裡頭總關起門來吵。
康和雖不知确切在吵什嚒,但見着康家二郎對他敵視的态度,康家兩口子為難的神色,也能猜出家裡不合是因着他。
後來媒人上了門,外頭的鄉親又打趣說笑,拼拼湊湊的聽明白了一二,得出了康家想打發他出去給人上門。
他今朝配合的随着媒人出來,本是想趁亂跑路自去外頭讨生活的。
親兒子康家人尚且不待見了,他一個頂了人身子的,賴着與人一個屋檐下隻會更怪異。
他好手好腳,總不至連口飽飯都混不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