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外頭見着幾個踩得極重的腳印子,估摸是昨兒孫大生踩的。
隻也沒再瞅見這人。
昨兒夜裡人還在林子逛蕩,不曉得可教野物給叼了去。
就算真教野物叼走了,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個兒,若是不起那賊心,夜裡安生老實在住處,如何會遇兇險。
兩人可沒那菩薩心腸,還去他住處瞧人可還安好。
雨日山裡的活物蠢鈍些,不似晴天機靈,範景的陷阱得了一隻狐。
他面上沒甚麼,可卻能教人感覺心情不差。
上來也幾日的光景了,再不進些貨,心頭如何能安穩。
晚間回去,康和宰了兩尾青魚。
預備一尾炖來吃湯,一尾用剩下的扁菜和挖的野菜做水煮魚,滋味足好送飯吃。
魚腥,康和用了老姜片和椒子去味,用來炖菜的魚倒是差不多了,再烹一番,魚腥味還能再壓上一成。
可做魚湯的卻得事先便腌好,若弄得湯有腥味便不美。
他瞄上了範景放在床底下的酒葫蘆,管人要些酒來腌魚。
範景還沒聽說過做菜要用酒的,這聽來就似他爹酒吃幹淨了,到他屋來說腳崴了,要拿些酒來擦腳一般。
“甭小氣,我今兒瞅着大石頭那邊有幾根野櫻桃樹,等春裡結了果子,我摘來釀做酒還你。”
範景道:“結櫻桃的時候你都還攢不夠五貫錢?”
“你就這樣着急攆我走?”
範景沒搭他這句腔,把葫蘆扔與了他。
康和接下葫蘆,又悠悠道了一句:“還是你嫌我沒本事掙錢?”
範景道:“你有沒有本事掙錢,與我何幹。”
康和見他如此說,揭了葫蘆嘴兒,往盆子裡多倒了些酒進去。
給人用盡了去,省得教人吃酒也不說好話。
罷了,他又問範景:“那便不說我。你說說,你心裡頭覺着丈夫當掙多少錢銀才能教你滿意?”
“你問這個做什麽。”
康和往盆子裡攪了攪。
“我問問小哥兒是如何想的,心頭好有數,往後出去了,便也能掂量着自己夠不夠格成家。”
範景沒看康和,悶着頭往竈膛裡丢柴。
“我沒想過這些。”
康和見他不談,央道:“那你現替我想想。”
“我作何要想,想了又不能成,徒生失望怨怼。這般依人賴人的念頭,我想不了。”
康和聞聲默了默,心中想,倒真是他的性子。
瞧人再是問便要發作了,隻好閉了嘴。
夜裡,康和把煎過的青魚炖得湯汁奶白。
陰冷的山間雨夜裡吃上一碗,能從胃裡一直暖到腳根兒。
他盛了一碗與範景,另一鍋放了茱萸辣煮的魚菜也不起鍋,就煨在竈上。一邊用小火溫着,一邊下野菜燙來吃,不教魚肉冷了腥。
山溪裡的魚吃着清泉水長大,又常年遊動覓食,躲避鷗鹭的捕捉,肉質十分緊緻嫩實,竟還有一股淡淡的鮮甜滋味。
康和見範景一顧的夾野菜吃,伴着糙米飯很送口,俨然這鹹辣的魚湯鍋是合他口味的。
他伸手夾了一大塊魚腹肉進自己碗裡,剃去了魚刺,填了點熱湯把魚肉浸着,連碗碟一并放到了範景跟前。
“你怎這樣喜歡伺候人。”
康和氣得一笑:“怎麼什嚒話到你嘴裡就變了味道。”
“你不曉得廚子最樂得看人吃自己做的菜嚒?”
範景夾了魚肉送進嘴裡,肉的味道自是比菜更好吃。
野菜到底不比田間地頭種得菜好,土腥味難免重些,也不知康和怎麼炖的魚,湯裡鹹辣,煮出來的野菜味道便正好。
做魚很是考驗手藝,陳氏竈上功夫不精,便是能輪上吃肉的節日上,也不會選買魚來做。
一來做不好這菜,二來青魚價雖不算高,可到底不如豬肉實在,能解人饞。
範家便鮮少做魚吃,平素裡吃上好滋味的魚,也隻能趕着誰家做席面兒時吃兩口。
兩人把兩尾魚收拾了個幹淨。
康和把剩下的魚湯存着,預備明兒再用湯做個面條吃。
晚間康和給範景換藥。
範景身體倒是不錯,愈合能力強,大剌剌的傷口已經再長合了。
再要有些日子也便沒甚麼問題了,倒是比康和預料的好得快不少。
範景這兩日覺得傷口有些發癢,他外傷經驗不少,曉得是長新肉了。
待着紗布換下來,瞧見傷口,也是有些意外這回竟然好得這樣快。
往時皮肉傷了,還不如這傷口深,卻沒有個十天半月的不見好。
不過想也是康和與他包紮得好,又将他盯着不教弄這也不教弄那。
範景很滿意自己傷口恢複的速度,于是隔日又忙了起來。
除了轉山外,趁着胳膊好了些,去拾掇了些柴火。
山裡天氣見冷,氣溫變化大,山下雖能好些,但入了冬,也是當冷起來了。
冬裡村戶人家離不得柴火燒,縣裡買不起炭的人戶也得買柴燒。
兩捆柴能賣十幾個錢,村野人戶閑散着的便會上山打柴賣,隻不過也是辛苦力氣活兒。
範家最窮苦的時候,範景獵不得活物時也和範守林一起打過柴賣。
兩人下苦力砍柴,珍兒巧兒便來山裡一趟趟的把柴背下山去,再折轉由範爹和陳氏送去縣裡。
十分折騰,進賬也不多。
這兩年家裡好了一些,打柴賣的時候少了些。
但便是不打柴去賣,也要自囤些柴火過冬。
康和也沒閑着,扛了鋤頭,背了背簍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