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沒有回過神的工夫,蔺甘棠重重一撂筷子,拿出了一整套昏君的架子站起身來。
鳳眼微眯,神情中透着淡然的愠怒,周遭不由自主地噤了聲。
眼看着有人兜底,誰也沒料到明明是一樁天大的好事,怎麼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縣令大人不免心中想,該,讓你作!錢莊讓前掌櫃經營的好好的,非得搞到自己手上。關鍵還是個徒有其表的廢物,連一年都撐到就鬧出了虧空。
該!讓你貪!
他心中怒罵卻又無法坐視不理,畢竟有着一些不可說的内幕使得他不得攪在一起。
衆官員也都不敢坐在椅子上,稀裡嘩啦一陣子椅子挪動的聲音響起,随後雅間的木地闆上好似立了七八個臉如菜色的人偶。
蔺甘棠先是拍手叫了三聲好,再是故作愠怒地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出了雅間。
他的身後跟着管家,正煞有其事地捧着一沓子圖有銀票之稱的廢紙。
蔺甘棠一路上低頭自語,佯裝怒火中燒,眼中暗暗流露出點點笑意。
“好啊,本公子倒是要看看他到底還是有什麼借口!”
他腳步微頓,又一轉頭沖着衆人微擡下颌,繼續吓唬他們。
“要是少了本公子一個銅闆,你,你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這還能怎麼辦,别真把這昏君得罪完了!
聽聞此言,縣令大人心中一顫,手上小動作不斷,立馬給了旁邊師爺一個眼神,師爺見勢不妙咻地一聲先行了一步。
師爺慘白着臉抹着汗就往外跑,腳底跟像着了火一樣。
看着消失在門口的身影,縣令大人歎了口氣,“哎喲,我的祖宗喲,怎麼鬧成如今這個樣子了呢!”
他捂着胸口,沖衆人使了個眼色追了出去。
要說前幾日他得到上頭要求好生伺候着這位,本想着本就是一個無頭無腦圖有權勢的一位,好吃好喝的都給他就跟當菩薩一樣就夠了。
哎,這事兒鬧的。
永世錢莊喧嚣的餘浪打在天外樓的雅間裡,這波浪眼看着就要彙入大海。
蔺甘棠率領衆人轟轟烈烈往永世錢莊,他正一本正經地入戲時,步笑安此時卻在百無聊賴地啃着蘋果,絲毫不覺自己竟然錯過了一場還算精彩的前戲。
她還在感歎某些人的不守時。
紅彤彤的大蘋果啃了一半,水果攤前面看熱鬧的人流卻愈加擁擠,可謂是人頭攢動,轟轟烈烈,人山人海。
人海中喊口号的不乏神弓衛找來的人,但呼聲最高的人她身邊的金令主卻一個比一個的陌生。
他搖了搖頭,當下擡眼一看,他精挑細選的那些人竟然喊不過那些平民百姓,一個兩個捏着嗓子捂着肚子在扯着嗓子喊都喊不過。
甭說喊不過了,就是人都被淹沒了。
那些找來辦事兒的一看差事兒馬上就要被人搶走,這下急的跟什麼似的,拉來别人就往人家身上竄,以求高人一頭從而聲量高一些。
喊完一場下來,嗓子啞的厲害,卻沒想到還是沒比過那些個懵裡懵登的尋常人。
金令主搖搖頭,幸好沒有讓殿下知道到底誰是自己人。不過好在目的已經達到了,這個勢造的,再過不了一天,沸沸揚揚可以傳遍整個中晟。
他斜眼看了看步笑安,不知道這回,殿下還會不會甩掉他們自己入局。
王交代過一定一定要護好殿下的安全,他拼死都要看好王女殿下。
金令主垂下眼簾。
太陽光着實有些刺眼,步笑安擡手遮了一遮。
至于金令主想的是什麼,她自然是不曉得的。不過步笑安這次确實隻是看戲而已,她并不打算當這個局中人。
她連銀票都已經給了出去,那麼唱戲的自然有别人在。一想到她那麼多的銀票都成了廢紙,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那可是她這麼多年來一半的身家。
蘋果核在她手上轉了一圈,在空中劃了個圓弧就落在了垃圾堆上。
呸,都是垃圾。
步笑安在遠處托着下巴從左看到右,“鬧這麼大,這錢莊掌櫃莫非還要藏頭露尾嗎?”
她倒也是長了見識,到中州如此久她在酒局之上也沒有認出來張公子究竟是何人,足以看出此人處事及其低調。
沒想到竟不是低調,而是真真正正的膽小鬼?
此人還不能妄斷,但如若此人真的是一膽小如鼠之輩,那這人背後必定有一個真正能替他做主的人,不然憑他一人又怎麼能從永世錢莊前掌櫃手中奪權呢?
“大夥們,加把勁兒!把門撞開!”
人潮擁擠,衆人簇擁着往前走着,眼看着錢莊的護院一個兩個三個被擊退倒下,然後被擠到了人群之外。
不一會兒的工夫錢莊的門檻就擠滿了人。
人群中的大漢回頭透過縫隙看了一眼金令主,然後回頭奮力大吼了一聲,側身沖擊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