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像是被下了什麼禁制,誰都沒有發現有人悄悄來到這裡。
道紀往外一瞥,幾個侍衛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他手裡沒有武器,僅有幾張記錄了星象的紙,還有兩本破書。
向來冷淡溫和的道紀終于動怒,他小聲喝道:“你究竟是誰?!挽郎劍主!”
聲音不大,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那人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提劍殺來。
道紀手中一松,腳尖一點連忙後退,毫不拖泥帶水。
手中卷好的宣紙四散飛揚,如同天女散花。
他感受到挽郎中透露的殺氣是真的,可面前之人到底是誰?
道紀在空中踏步,提手在空中點點畫畫,手指滑落之處顯出藍光,在瞬息之間就有一張奇妙符箓成形。
這是少陽派的獨門咒法——青符玉箓中的其中一式,能暫時封住行動。
挽郎劍主身形果然一滞。
這玉箓本就有驅邪之效,他體内暴動的氣息稍一平息,身上就如同針紮,卸去了他的七八分氣力,人便直直從空中墜落。
道紀想追上去揭開他的面罩,但沒想這符箓隻是一時讓挽郎劍主失去了意識,幾個彈指之後那人又再度恢複行動。
此人絕非用常理可應對。道紀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念頭,運卦之術若娴熟,有些預知會靈光一現。
道紀隻好退出十尺之外,他想跑,可如果背對挽郎劍主,那無異于送命。
可自己擋得住挽郎的攻勢嗎?除去這青符玉箓,能與挽郎一較高下的……
他本是有一柄劍的,可留在了少陽山上,那是少陽派的鎮派之寶。
道紀停住腳步,挽郎不留他懈怠,劍氣寸寸緊逼,他又連連後退,自己終究不是用武的高手。。
他的思緒飛快,想到挽郎劍比普通劍要短上幾分,極細,專為刺殺而生。
但面前之人……卻硬生生把挽郎用成一把直撲面門的刀。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如此剛猛的用法?難道挽郎劍主是男子?
在道紀對曆代挽郎劍主的記憶中,幾乎每一任劍主皆是女子。
男子幾乎無法承受挽郎身上的陰寒之氣,隻有陰柔的女子,恰好和挽郎的氣息相合。
道紀咬牙,隻好想辦法拖延一陣,讓自己一路退至有侍衛巡查的地方,他太大意了,這裡少有人來,護衛不多。
又或是離開這個回廊,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道紀緊盯着挽郎的方向,還未等他的玉箓、法訣齊出,挽郎忽然消失在他面前,跟着消失的還有劍氣和殺意。
這才是挽郎真正的危險之處。
道紀頓時出了一身白毛汗。他屏息,嘴中默念金科靈文,這靈文是少陽山的不傳秘法,隻是起效需要一些時間。
本是和青符玉箓相輔相成,青符玉箓定住身形,再用金科靈文亂其神志,再配上少陽山引以為傲的青龍劍法,一氣呵成,斬殺來人。
面前之人本就沒什麼神志可言,又霸道地沖破符箓,要想通過這些慣常的法子将他定住,怕是行不通的。
上次他能躲開挽郎刺殺一擊,是因為挽郎太過心急,被他感知到劍氣所在,加上忌憚陳遇,才能有一絲逃脫的機會。
而這次,他心裡沒有底。
道紀身上無浮塵也無劍,他這回可當真命懸一線了。
他負手暗掐手訣。
這些隻是防守,可尋常的防守對于挽郎劍,都隻是一層薄霧罷了。
專注刺殺的劍,會不知曉防守之法嗎?
道紀提氣,将身上可收納的内功全部護守心脈,若留下一絲生機,至少還能熬到明天,明天他邀了燕檸來國師府做客。
他急踩水面,落在回廊之上,若是他失去意識,必須确保自己不會落入池中。
铮咛一聲。
一道紅光一閃即逝,挽郎劍鋒一現,已是刺進道紀左邊胸膛。
來去無蹤,才叫挽郎。
道紀雖然看似一個尋常煉藥道士,但少陽山的功課卻一日不敢忘,無論是玉箓還是靈文,都需要内功維系。
他的内功雖不像專修内功的弟子那麼深厚,但擋一招緻命刺殺還有餘地。
道紀噴出一大口血,挽郎刺歪了,劍隻差半寸,就能刺透他的心脈。
“……”
挽郎劍主恍惚清醒,恍惚瘋魔,落荒而逃。
他為什麼要跑?
道紀不知道,難道挽郎劍主會因為殺了人感到害怕嗎?
既是畏懼殺人,為何要選擇挽郎這樣一柄劍呢?
劍主擇劍,劍亦擇主,被挽郎承認的劍主,多半都是嗜殺之人,或有恩仇,或因嫉恨。
……那他呢?
道紀失去意識之前,眼前恍惚一閃,是少陽山上連綿的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