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沒有應答。
陳遇蹙眉,把手按在門上:“我開門了。”
輕輕一推,門未上鎖,應聲而開。
陳遇的腳步略顯猶豫,他憂心道紀的重傷,要是陛下怪罪下來,自己又要被責備幾句。
這好像已經成為了北朝的風俗,有什麼護衛不力的工作,徐帝象征性地數落陳遇幾句,事後也不會追究,好像便隻是做做樣子。
陳遇見到卧房内的狀況,不禁皺了皺眉。
卧房内的東西本不多,可一片狼藉。
書籍、匣子散落一地,紅木圓桌被打翻,茶盞和茶壺碎成了渣,圓凳不知道飛去了哪兒。
不遠處的漱洗盆倒扣在地上,清水淌了一地。
“……”
陳遇确認了侍衛說的都是真的,甚至可能礙于國師的面子,還把程度說得輕了一點。
“人呢?”
最重要是人去哪兒了。
陳遇站在屏風前杵了一瞬。
屏風後面正是這間卧房的床鋪。
這種擅闖他人卧房的行為,要被人知道了,顯然是要參他陳遇一本不懂禮節的,甚至還要說他一句私下裡拉攏國師,企圖為己所用。
但陳遇停了一瞬的原因并非是因為這個。
他這個人平日裡雖然總是出入勾欄,但和他一同喝過酒的兄弟們都知道,陳遇不喜歡女的。
加之北朝的勾欄并沒有小倌,所以他平日裡确實隻喝酒,也不喜賭博,看美人跳舞也隻是看幾眼罷了。
進入陌生男人的卧房,這事情對于陳遇來說是需要避嫌的。
在北州戰場的時候,他是千虎将軍的副将,因此有自己的帳子,不需要和别的将領共處一室。
但自從離開戰場,回到北耀城之後,除了他帶回來的兩個跟班和幾個狐朋狗友,鮮少人知道這些。
北朝好男風并不少見,但徐帝嚴令禁止豢養男寵,自然是不想以“男風”為由,拉幫結派。
“哎……”陳遇長歎了一口氣。
還沒等他這口氣歎完,屏風忽然朝着他倒塌。
陳遇迅速退後兩步,他以為屏風隻是沒放穩,恰巧倒了而已。
但當他見到屏風後沖出來的人之後,意料到這事沒那麼簡單。
“你幹什麼?”陳遇怒喝一聲,下意識之間他的刀已出鞘,離道紀的臉隻有一寸。
若不是他堪堪把刀往後收了收,道紀的臉早就被利刃劃爛了。
“……”
道紀垂眸盯着他的刀刃,沒看他一眼。随即一把敲在他握刀的虎口,用的不知什麼力。
陳遇虎口頓時發麻,一同發麻的還有陳遇的頭皮,這卸刃的手法娴熟到讓他恐懼。
他自此離開北方戰場之後,幾乎沒有遇到過讓他恐懼的事。
近距離的搏鬥,卸刃是行家之中的行家才能摸到的門道,而這一類的行家,無疑都是在生死場裡發瘋的殺坯。
卸刃,剜喉,一氣呵成。
陳遇這下是真的有點害怕了。
但他到底還是在戰場長大的,隻愣了幾個彈指,立馬把刀一腳踹遠,以防道紀撿刀行兇。
不管道紀到底是在發什麼瘋,陳遇才不會等他先出招再應對,在戰場裡,向來隻有陳遇先出手。
“瘋瘋癫癫的,别怪我下手狠。”陳遇咬牙切齒。
他們跟千虎将軍這麼些年,學了一套隐秘的擒拿之術,據千虎将軍說,是他年輕時遊曆西域跟一個高手學來的。
這套千虎擒拿術出手狠辣,最終目的是鎖喉,在過程中極有可能扭斷被擒拿人的胳膊。
但陳遇真當是被道紀吓到了,下意識便拿出了看家本領。
面對刺客從容不迫,還有如此卸刃之術,讓陳遇不得不提防他還有更多武藝。
什麼人啊?
“……”道紀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埋怨,無意識地眨了眨眼。
陳遇右手的虎口依舊發麻,但他頂着麻痹感硬是抓住了道紀的兩隻手腕,惡狠狠地鎖在胸口,左手則瞬間鎖喉,扼住道紀纖細的脖頸。
道紀吃痛哼了一聲,下意識屈膝就要踢。
陳遇哪會不知道這時候常人會有什麼反應,立刻用自己的膝蓋頂了回去,登時兩隻膝蓋按在道紀膝蓋骨下方的關節上。
任是誰被這麼一套擒拿術按住,都動彈不了一點。
加上陳遇這次是真的生氣了,用的力氣一點不收斂,掐着道紀的手腕和脖頸很快就出現一道勒痕。
膝蓋又被踢了兩下,道紀可以說是疼的要命。
當然陳遇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他用自己的膝蓋踹的道紀,痛也有他的一份。
陳遇氣喘籲籲地把道紀按在地上,鬼知道這小道士哪兒來這麼大力氣,差點沒把自己掀翻出去。
好在自己今天是穿了甲來的,這身皮甲少說也有十幾二十斤。
自己居然淪落到要用體重取勝了?陳遇不屑地哼了一聲。
“說話。”見道紀終于安靜下來,陳遇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