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裡是關犯人啊。
朝中流言蜚語散飛,但狄春來年紀輕輕做了大理寺少卿,雖不上朝,但要比許多牆頭草都看得清楚。
又或許是同另外兩位少卿議事的結果。
……
陳遇既來之則安之,伸開長腿就往床上一躺。
既然自己被關在大理寺,那陳惘一定是被關入了宮中的大牢,那裡由宮中禁衛和羽林衛一同看管,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而自己看着像是上大理寺當門客來了。
按狄春來這架勢,說不定覺得自己要在牢裡接見各位大人物。
陳遇無奈地閉眼,無論如何,自己好像已經失去了對事态發展的控制。
又或許是,這件事從頭開始,便不由自己置喙。
自己被發配到哪兒去倒無所謂,主要是燕檸,一個人待在北耀城,怕是不太安全。
陳遇忽然莫名想到,自己這算不算是給燕檸找了個靠山?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靠山。
被陽光照的半亮的通道裡響起了巡捕的腳步聲,陳遇沒起身,隻側頭看去。
巡捕畢恭畢敬道:“大人,關漸鴻關大人想見您。”
陳遇皺了皺眉,來得可真是時候。
可自己不是識時務的人啊,他語氣平淡,對巡捕說道:“沒看見本大人已經睡着了嗎?不見。”
巡捕大概得到了狄春來的交代,傳話就是傳話,隻當是例行公事,不做他想:“是,大人。”
見關漸鴻不如睡個午覺。
陳遇正準備進入夢鄉,卻沒想到那個巡捕沒過多久又去而複返。
“又什麼事?”
“皇帝陛下想見您,狄少卿正在奉茶,稍後便到。”巡捕一臉嚴肅,被大理寺的鐵欄杆困在這裡,這人居然看起來毫無負擔,這是有多沒心眼啊?
幹了這麼久,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如今的當朝聖上,跑來大理寺見一個犯人的!
這下陳遇想不見關漸鴻都不行了。
陳遇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關漸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夥,天天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還時不時去道紀面前晃來晃去的。
六部的勢力已經被徐亨和太子瓜分,他這個新來的拉幫結派就隻好去找九寺五監了?
聽着就不像是好的選擇。
雖不情願,但陳遇自然是不可能不見徐帝的。
要說這個狄春來也鬼精,這大理寺的地牢哪天有這麼幹淨過,合着是等陛下親來,好讨點稱贊。
陳遇目不斜視地盯着鐵欄杆,徐帝正不痛不癢地說着話,關漸鴻站在徐帝身後,裝模做樣地揣着袖子。
說的還是那些勸他别和老羽林軍再來往的話,十句裡有八句陳遇聽得耳朵都生繭了。
“……你可聽明白了?”
陳遇收回了心思:“陛下,臣明白。”
徐帝看透他的心不在焉:“一個兩個的,都不明白。”
“?”陳遇漠然擡頭,這說的又是哪一個?
還沒想明白話中玄機,陳遇便看到關漸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人的目光時常焦灼,又冷漠,有種令人說不上來的感覺。
但陳遇很明白的是,自己讨厭這個陰恻恻的宗正寺卿,他就算站在陽光下,也遮掩不住那股子潮濕粘膩的氣味。
也不知道徐帝看上他什麼了。
“還有,在朝堂上,你休得為陳惘求情。”
“可是陛下——”陳遇回過神來。
“沒有可是!”徐帝嚴厲地打斷了陳遇的話,“此事你就依照朕說的做。”
“可我總歸是他的大哥。”陳遇小聲說道,平日裡何曾見過他這般沒底氣。
徐帝氣得一巴掌拍向鐵欄杆:“大哥?你覺得自己是他的大哥,他把你當大哥了嗎?”
站在另一邊的狄春來幽幽地來當這個老好人了:“陛下息怒,我想陳大人會想明白陛下的好意的。”
陳遇撇了撇嘴,也沒再不識好歹。
徐帝帶着關漸鴻走了,狄春來跟着去送駕,還不忘沖陳遇擠眉弄眼。
一時間烏泱泱擠滿人的大理寺地牢空了,連空氣都寂靜下來。
陳遇躺了回去,喃喃道:“我聽見北方的亡魂恸哭,卻隻能在黃粱之上翻個身。”
這下連黃粱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