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完,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莊的手牌,将它放至林燦面前:“我見林姑娘鐘愛金銀财物,願以這萬兩黃金為贈,以示誠心。”
聽聞此言,林燦忽地咳嗽幾聲,驚訝道:“萬兩黃金?”
沈望之點點頭,看着林燦瞪大了眼睛,雙手微顫地拿過那張手牌,仔細端詳着。他見林燦如此模樣,不自覺地勾起嘴角,扭過頭心裡一陣暗爽。
林燦看了片刻,又将那手牌推了回來,不住地搖頭,“不行不行,我可是有原則的。”可是她的眼睛卻死死盯着那牌子,一寸都移不開。
沈望之站起身,故意遺憾地歎了口氣,“想來是我猜錯了,林姑娘高潔,這黃白之物入不得姑娘眼,既如此,在下告退。”
眼看着沈望之要将那手牌收回去,林燦眼疾手快地搶過來,嘿嘿一笑,讨好着說道:“怎麼會,我看國師大人國士無雙、風華絕代,絕不是那雞鳴狗盜之徒,剛才我隻是試探試探。”
沈望之看她言語恭維,臉上一副滿意之色,捏起一塊糕點,塞進了林燦嘴裡,笑着擦過了她的薄唇,指腹觸及一片柔軟,他嫌不夠,又在鼓囊囊的臉頰上捏了一把。
他大笑兩聲,看着林燦硬生生地壓下了要舉起的巴掌,嘴裡惡狠狠地嚼着糕點。
“既如此,得此摯友,在下榮幸之至,哈哈哈哈。”
沈望之占了上風,滿意地揚長而去。
林燦收起假模假樣的笑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桌面瞬間出現一道裂痕,她揉着手腕恨恨地盯着門口,咬牙想着:“沒辦法,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沈望之出了客棧,鷹二從暗處跟了上來,看着沈望之臉上還未消下去的巴掌印,不解地問道:“主子,那女子論容貌比不上玉茗,論武藝我看也平平無奇,您為何如此上心?”
沈望之站定,扭臉看向鷹二,他嘴角噙笑,隻是那雙眼睛十分銳利,半晌不語,看得鷹二一陣冷汗,連忙請罪,“屬下越矩了。”
“你既查過這女子的身份,便知她身份存疑,我看這女子膽識不似一般人,小小年紀處事如此老練,這背後恐怕另有隐情。”沈望之扭臉說道。
“玉茗不可能就這樣因火而亡,既被她入土安葬,想必定是有所交代。”
“您是說她是葬星閣的人?”鷹二詫異道。
北風絞着雪花,紛紛揚揚,落在沈望之的肩頭,他望着街上來往的人群,眼底一片冰涼。
房間裡,林燦背着手踱步兜圈,下個月的武林大會,自己定要去探一探如今武林的局面,可在此之前,她需要再去一趟落魂崖。
林燦拿起藏于箱中的風眠,手指輕撫過上面的三葉花印記,目光柔和。
她緩緩舉弓,左手穩定,右手拉弦,可就在弓弦繃到極限的一刻,一聲脆響冷不丁引得心頭一顫。
弓背中央劈裂開來,一道細小的裂縫倏地擴展至整根弓骨,木片飛濺,弓弦斷落,如折翼飛禽,啞然墜地。
林燦怔住,手中隻剩下殘缺的弓柄和仍顫抖的弦頭,她低頭看着那地上裂成兩半的舊弓,心中一陣難過。
她眉頭緊皺,緩慢地蹲下身,拾起殘破的碎片。
這把風眠,從她初入桃花谷學箭,到無數次随身奔行的雪夜長街,風雨與泥塵早就侵占滿身。原以為是舊友重逢,卻不想是臨終告别。
忽而體内神祈乍現,林燦心神一震,周身環繞起淡淡星輝,指尖一顫,那些舊弓的碎片竟緩緩浮空,在空中打着旋,她的指尖溢出紅色的絲線,絲絲縷縷,穿梭在半空中那些破碎的弓片之間。
霎那之間,她看見風眠殘魂于虛空中現形。
一隻青藍色的魂鳥,羽翼透明,長尾羽如弓弦飄舞,雙目靈動,它在空中盤旋幾圈,一聲啼叫如弓鳴,弓片徐徐融化,連帶着魂鳥,化作一縷泛着微光的魂息,緩緩融入林燦身後的鴻鳴之中。
青藍色的微光瞬間變色,紅光乍現,鴻鳴弓陡然震顫,發出一聲低沉清鳴,如鴻聲遠唳。原本風眠的木紋也随之融入其上,三葉花逐漸浮現于弓尾。
林燦拿起鴻鳴弓,掌心一片溫熱,星紋未褪,靈光未歇,那熟悉的氣息已然沉澱其中。
林燦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竟再也忍不住,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她一邊落淚,一邊卻輕笑了出來。
舊弓雖亡,魂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