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燦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沈望之心中頓生一股不祥之感,脖頸微微一縮,神色顯得有些僵硬,尴尬地往後退了半步,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說道:“林妹妹,一路平安。”
林燦莞爾一笑,點頭應道:“沈兄,來日再會。”
馬車滾滾而去,塵土卷起了半人高的煙塵,柳葶苧驅馬過來,滿臉揶揄地看着她:“你何時與這人如此親昵了?瞧剛才那神情,啧啧,不依不舍的模樣,好似有情人告别似的。”
“眼睛不要了可以挖掉。”
林燦翻了個白眼,揉了揉馬背的鬃毛,沒好氣地說道:“你以為我們這兩匹好馬怎麼有錢買的?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英雄也要為五鬥米折腰啊。”
兩人策馬并肩,笑意在風中隐約,卻在這漫天風雪與江湖詭谲之間,化作了一絲微涼的暖意。
三日後,落魂崖邊。
崖畔風聲呼嘯,像是從萬丈深淵裡爬出的鬼影,呼嘯着卷起松針與細雪。
柳葶苧縮着脖子,捏着手中早已幹癟的水囊,臉上凍得通紅,眉心皺成一團:“師父,你已經站在崖邊兩個時辰了,咱們是在等人,還是找什麼?這鬼地方風大得臉都吹僵了。”
林燦立在崖邊,衣擺在風中翻飛,發絲被吹得淩亂。
她拉開手中的風眠,聚氣成箭,一縷紅色的神祈自體内彌漫開來,萦繞着箭頭,弓弦緊繃,氣箭如流星般劃破了風雪,直穿而下。可堪堪沒入深淵,卻隻打散了一層薄霧,随後便仿佛被那幽深的崖底吞噬一般,眨眼間沒了聲息。
林燦眯起眼睛,眼底閃過一絲決然,半晌,回頭沖柳葶苧說道:“苧兒,你在這邊守着,崖底有個東西,我需要去取回來······”
柳葶苧瞳孔驟縮,急忙走過來拽住了林燦的胳膊,大聲喊道:“你瘋啦,這崖跳下去肯定沒命回來,我都沒辦法給你收屍。”
林燦還未作答,身後的林中傳來一個含着笑意的聲音。
“林姑娘,你是每個崖都要跳一下嗎?”
林間積雪尚未融盡,薄霧氤氲在松枝與枯葉間,一人緩步而來。
林燦錯愕地看着來人,竟是付一。
他步履輕盈,素白衣衫在冬日的寒意裡尤顯清冽,肩頭斜披一件淺灰披風,拂過馬鬃,顯得随性潇灑。
烏骓馬的馬鬃上沾了幾點未化的雪珠,他眉峰微斂,目光澄澈,幾縷碎發被寒風撩起,貼在他溫潤的臉頰上,更添幾分柔和。
林燦察覺拉着自己手臂的手收緊了,扭臉便看見柳葶苧鼻尖通紅,眼角也帶上了紅暈,正想問一句,卻見柳葶苧揉上了眼睛,“這鬼地方來的是人是鬼啊?”
付一牽着馬走近兩人,聲音溫潤,語氣帶着幾分無奈與關切:“好久不見,這次又在崖底丢了什麼?”
他越過林燦,低頭朝崖底看了看,皺起眉頭。
冬日的寒風自深谷處呼嘯而上,卷起一縷縷白雪,将天地間的色彩都裹進一層蒼茫的素白。
“這裡是落魂崖,跳下去從無一人生還,林姑娘還是遠離些比較好。”
說着就要去拽林燦的手臂,強勢地将人帶離了崖邊。
付一猝不及防的出現,讓林燦十分心虛,她将手中的風眠掩耳盜鈴式的藏于身後,讪讪地笑着:“付少俠,你怎麼在這?”
柳葶苧第一次看見林燦如此乖順的模樣,十分新奇地探頭看她。
林燦此刻被人拉着,呆呆地站在原地,頭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付一微微挑眉,嘴角噙着淡笑,沖柳葶苧抱拳一揖:“在下付一。”
柳葶苧的雙眼被她揉得通紅,眼神都有些迷離,見付一朝她打招呼,急忙回道:“柳葶苧。”
她低頭看了看被付一攥住的林燦的手,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幾遍,杵了杵還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林燦,忽然捂住嘴偷笑,低聲問道:“師父,這人什麼情況?”
“師父?”付一松開了林燦,詫異地問道。
林燦急忙将柳葶苧拉遠了些,低聲說道:“這人救過我一次,但是不知道我會武功,你替我瞞着點啊。”
柳葶苧眨巴着眼睛看向兩人,笑得一臉暧昧,“我懂,我懂。”
林燦知她心思有異,現下也不與她争辯,隻捂着她的嘴說道:“别露餡了。”
“你這是又從哪裡诓騙的小姑娘?”
付一笑着說道:“她叫你師父,是想跟着你學殺豬不成。”
林燦想起來自己上次的身份好像是屠戶家的女兒,正色點點頭,“可不是嘛,小姑娘家家的,就好吃點大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