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承周驚訝地半張嘴巴,吸了一口涼氣。
指尖的觸覺,柔順,溫熱,如同一朵蒲公英被風吹起,輕飄飄搔到掌心。
短短的純白尾巴在他手心開心地擺來擺去,被捏住還敏感地抖了抖。
再看江照遠,抓斷了樹枝抱在懷裡,正驚恐地看着他。
那節小短尾巴也不搖了,顫顫地炸成了一個球。
他的師弟……怎麼有尾巴?!
尾巴被師兄發現了怎麼辦!!
江照遠想尖叫。
自從戴上冷希鶴給的束魔環,他的魔力是沒再溢出來,但發頂和尾椎骨總是癢癢的,他每天晚上都要放耳朵出來放放風,再把尾巴打理幾遍才能睡過去。
能隐約察覺到是束魔環的問題,但冷希鶴說沒問題之後江照遠就放下了警惕,想着本體晚上曬曬月亮也好,反正專業人士說沒事了。
誰能想到,被狗一追,自己情緒激動,尾巴咻一聲冒出來了。
“師兄,你聽我解釋……”江照遠眼眶一熱,冷希鶴幫他隐瞞魔族身份,他也不想讓别人發現他是魅魔,結果現在兔子尾巴先捅了婁子,還被最是嚴守戒律的大師兄抓住了。
壞尾巴!不聽話!
師兄也壞……看别人尾巴幹什麼,登徒子!
他得想想怎麼狡辯……
真是急死兔了。
“不用解釋了……”衛承周按住他的手,眼神驚訝又壓抑着莫名的激動,大榕樹揚起的風吹動他的頭發,好像情緒波動到了極點。
人的模樣,人的靈根,兔子的尾巴……
這世間有人有妖,有魔有仙,妖族已經隐世多年,百年來都不見影蹤,但人與妖之間并非沒有過相戀的例子。
師弟他,竟然是半妖嗎。
江照遠容貌如此出衆,發色眸色都異于常人,修仙者也有異發異瞳者,衛承周一開始并沒有想到這方面,一旦帶入了半妖的設定,曾經的萦繞在腦海中的迷霧煥然一新。
怪不得師尊叮囑他好好看着師弟,不準他作亂,是了,是了,半妖一旦暴露出去,師弟必會陷入輿論之中,人與妖之間沒有大仇,但衛承周也不忍心師弟被其他人指指點點,用異樣的眼神看待。
師尊一番苦心,他今日終于懂了!
手下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衛承周心疼得很,江照遠這麼多年來是唯一一個能跟他親近的人,還是非常符合自己多年期望的可愛乖巧小師弟,怎麼能讓他害怕呢!
他要讓師弟知道師兄是他的依靠!
江照遠聽到如此果斷的拒絕,肩膀一顫,心如死灰。
不是,怎麼連說句話都不給,他還想掙紮一下啊!
江照遠想到第一次見衛承周時,他身上濃郁的野狼王血氣,再一看自己的小身闆,視死如歸閉上眼,手已經抓到了冷希鶴的令牌上,準備搖人。
“師弟我懂你!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衛承周重重抱住了江照遠。
“嗚嗚……?”江照遠假哭到一半,狐疑地眯開一隻眼。
他懂了個甚麼。
“不要怕,我不會說出去的。”
衛承周的懷抱很緊,像是終于找到了情感的宣洩口,聲音顫抖着将江照遠攏到懷裡,妥妥帖帖的安全感,結實的懷抱非常令人安心。
師弟身體單薄,輕飄飄跟個小孩子似的,守山大狗都能把他撞飛,他剛剛那麼冒昧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怕是吓到師弟了。
自小在天一宗長大,以标準劍修糙養長大的衛承周沒法想江照遠這麼嬌弱的體質是怎麼在外面生存的,近些日子才被師尊撿回來,豈不是在說,以前都是師弟一個人養大自己。
那麼小一隻兔子,把自己拉扯到現在的半大青年,吃的草會不會不幹淨,能不能搶到幹淨的水源,控制不住自己尾巴的時候,又有沒有被别人傷害……
衛承周恨不得把師弟舉起來好好看看。
“師弟你受苦了。”
……咩啊,衛承周到底在想什麼?江照遠懵了,他枕在衛承周胸口上,略顯遲疑地開啟了一絲“靈魂共鳴”。
這種程度隻能感受到另一個人的情緒。
無形的波動随着風聲傳入江照遠的耳朵,紛紛擾擾的心聲彙聚成亂碼的噪音,隻留下最為清晰的幾道情緒。
疼惜、惶恐……還有一絲竊喜?
他擡頭去看衛承周,他臉上的表情非常鄭重,嘴唇還在顫抖,非常努力地哄着他。
這樣的衛承周,竊喜?
“師兄……”
“師兄在。”衛承周立馬回應,以前親近的情緒,現在好像更透明了一些,江照遠能感受到他身上對他發散的善意和信任。
為什麼呢,生性喜歡半妖?還是隻是像冷希鶴那樣是個隐藏的毛絨控?
都不對,不僅于此。
衛承周還在等他的回複,江照遠難為情地看了一眼他,低下頭。
“我的尾巴收不回去了,怎麼辦?”
樹下的壞狗狗已經走遠了,偌大的後山隻有江照遠和衛承周兩人,風聲逐漸被樹葉遮蔽,樹蔭裡靜悄悄,隻能聽到衣物摩擦的聲音。
江照遠跪坐在衛承周腿上,手指緊緊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這、這樣真的可以嗎?”
魅魔與生俱來的本能,讓江照遠一颦一笑都能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魅力,更别說這種幾乎要貼在一起的動作。
纖細的腰肢被大掌扶住,銀白的發絲上淡淡的香味在此時異常明顯,他在衛承周懷裡,不過是小小的一團,真的很像被人類捧起來的兔子。
“相信我。”
衛承周額角冒出細密的冷汗,小心翼翼握住了那團絨絨的兔尾巴。
師弟是因為他才這樣的,他不能暴露江照遠,一時沖動之下,衛承周就自告奮勇說自己能幫江照遠封印起來。
現在真的上手,才發現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不是說封印很難,對别人來說複雜無比的封印術,他已經施展過千次萬次,但……這是江照遠。
跟他不一樣,他皮糙肉厚能造,師弟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他第一個不能原諒自己。
他們已經互相知道了對方的秘密,這多麼令人歡喜。
這是衛承周第一次跟另一個人建立親密關系,他幾乎懷着捧易碎琉璃的心态,讓江照遠靠在懷裡,再按住他的尾椎,小巧的尾巴在手心輕輕搖擺,可愛得想讓人親上去。
衛承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連忙念了一段清心咒。
封印術需要咒語和符文相配合,可憐的兔尾巴被大掌按住,重重揉捏了好幾下。
師弟腰狠狠抖了一下,唇間氣息顫抖,緊張地把臉埋進肩頭。
兔子炸毛了。
衛承周手裡的尾巴消失了,他下意識遺憾地捏了一下手心,下一秒惶恐的情緒湧上腦海,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不知自己剛才為何會有那樣的舉動。
他明明隻是想蓋住尾巴而已!
而面前眼神濕漉漉的師弟,正咬着唇去抹自己眼角的淚,衛承周腦内轟鳴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