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翻了個身,按例打開手機一看,現在是九點四十分,有十個未接來電,一百三十二條未讀消息。
置頂最新一條是易時春發的,讓他早上十點到公司開會。
祝語邊起床邊給她撥電話,懶得找衣服便直接套了昨天出門穿的一身。
易時春接電話時,他剛好在刷牙,說話不清不楚的,但畢竟是帶了他六七年的經紀人,硬是從他囫囵吞棗的話語中一把薅住了有效信息。
他剛起,十點到不了,十一點也夠嗆。
外間的助理看着總監的臉越來越黑,跟旁邊辦公桌的實習生小聲交流道:“看好了,一般總監露出這個表情,就是給火神打電話了,估計又有爛攤子咯。”
“火神是誰啊?”實習生不解道。
“祝語啊,流量之神,又姓祝,還能給總監點火,可是不是火神嗎?”
“小聲嘀咕什麼呢?”總助從身後幽幽道,“藝人行程花銷報表都整理好了?”
沒等八卦的二人回複,總助留下一個警告的眼神,徑直走到了易時春辦公室的門口,敲門道:“總監,祀璧來了,前台說在樓下坐着,想見你和祝語,要下去嗎?”
易時春頃刻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這兩個人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來,隻能先吩咐總助把會議時間推後,下去見祀璧。
剛出電梯,便看見換完早班的幾個前台貓在一邊偷看,她走到他們身後,乍然出聲道:“在看什麼?”
“易總監。”“易總監好。”幾個人被抓包,連忙轉過身問好。
“在看祀璧啊!”易時春拔高音量,故意吸引來祀璧的目光,看着來人站起身,客套道,“好久不見,在外面怎麼樣?”
幾個職員一看對方看過來了,一哄作鳥獸散。
祀璧笑道:“到底不如現在好。”
易時春站到他面前,杏眸掃視一圈,也笑道:“長高了?來這裡穿得這麼正式。”
他一身松綠,上穿緞面襯衫,中式立領上綴竹葉紋樣盤金繡,中排金玉子母扣,下配同設計長褲,往現代極簡風格的大廳裡一站,确實顯得格外突出。
“沒長,大抵是春姐許久未見我,忘了我從前模樣了。”祀璧答話的語氣中帶些笑意,聲音卻是沒什麼起伏,把帶的禮物遞給她。
易時春不禁想,這話從祀璧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真誠,若是祝語來說,該是另一番調笑的滋味。
他還是原先的模樣,眉濃而深,尾端輕微上斜,直鼻精緻細挺,桃花眼但眼尾下垂,因此顯得多情而桀骜。笑起來時嘴唇稍窄,多了幾分銳利的攻擊性。
不過氣質倒是不似從前做愛豆時,雖無多餘的動作,卻莫名讓人生出距離感,二十出頭的年紀已經有了高位者的姿态。
“嘶,一八五差不多?”易時春退幾步又打量一番,推測道。
“春姐這麼看,那我确實是長高了。”祀璧說話時眉眼彎彎,痞帥混着沉穩,别有一番感覺。
易時春接道:“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了,上去坐坐嗎?”
“不了。”祀璧搖搖頭,“本就是來看看你和祝語的,既然他不願見我,那我就先告辭了。”
“啊?他……他……”易時春一時語塞,總不能跟他說,祝語剛起,讓他開會現在還沒到吧。
祀璧彎腰從沙發上拿起一個浮雕栩栩如生的木盒遞給她,道:“幫我把這個給他吧。”
“姐……春姐,我趕到了,幸虧我昨晚上把電動車電……”祝語剛從側門鑽進公司,就看見易時春站在大廳裡,身前站了個近一米九的男人,頓時啞了炮。
“小五?”祀璧聞聲回頭,門口卻空無一人,仿佛門是剛剛被風吹動一般。
祝語躲在安全出口半擋的門後,清晰的心跳聲鼓動着耳膜,氣息在肺腑間亂竄,心有餘悸地閉上眼睛,動了動自己瞬間冰涼的手指。
不是吧……這就來了。
聽見祀璧喊他的聲音,祝語心下一慌,猶豫半晌,整理衣裝,正要出去,才微微露出一個腦袋,便被交談中的女人精确捕捉到。
易時春剛與祀璧打完馬虎,餘光一瞥便看見往外冒的發梢,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踩着恨天高快步過去,一把把門關上。
“春姐?”祀璧随着她的動作轉過身,在易時春看不到的身後,他純黑的眼眸越發深沉,多情的桃花眼散發出淩厲感,目光死死地鎖住被她關上的門。
易時春勁使得不小,祝語與她對上眼的下一刻便被推得往後一倒,靠在了樓梯扶手上,随即易時春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風太大了,吹得聽不清。”
日上中天,水汽漂浮,斑駁葉影,未曾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