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姐隐在藏書閣二層的陰影處,指尖深深掐入窗棂。
她死死盯着白思蘅遠去的背影,“築基?”她聲音嘶啞,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廢物怎麼可能…”
“師姐,”黃衫弟子氣喘籲籲地跑來,袖口還沾着偷翻登記簿時蹭到的墨迹,“執事說她隻借了《雲遊步》和…”她咽了口唾沫,“《天音幻殺錄》。”
“音修功法?”李師姐突然轉身,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連殺招都選得如此蹩腳,果真是鼠目寸光之輩。”
“這兩本都是中階功法,那《雲遊步》更是基礎身法,不知她到底想做什麼?”
她撫摸着腰間佩劍上鑲嵌的赤焰寶石,寶石内裡隐約有火光流轉:“三天後,我要讓她知道,在真正的劍修面前,這些花哨把戲…不堪一擊。”
劍穗上的流蘇無風自動,她忽然偏頭看向黃衫男子,眼神如刀:“沈亇,戌時三刻來我靜室。”每個字都裹着冰碴,“有要事相商。”
沈亇面色驟變,脖頸處未愈的掐痕隐隐作痛。
他佝偻着腰賠笑:“師、師姐明鑒,實在是上次采補太甚,弟子這身子…”
“你近來,”李師姐劍鞘輕擡,精準抵住他突突跳動的頸脈,“話很多啊……”玄鐵寒意滲入骨髓,一縷赤焰順着衣領遊走,在他丹田處烙下灼痕。
沈亇臉色煞白,那簇火苗正在他丹田處灼燒。她強撐着擠出谄笑:“能為師姐效勞,是弟子的福分…”
“滾去準備。”她一腳踹開沈亇,“若遲半刻……”
沈亇伏地叩首,前額抵着冰冷的地磚:“弟子……萬死不敢誤事。”
“哼!”
話語未落,李師姐廣袖一揮,勁風将他掀出丈餘。
玉霄嶺上,雲霭缭繞。禦瑾仙尊斜倚青玉案,玄色廣袖垂落如瀑,指尖繞着一縷銀發輕叩案幾。
茶香在三人之間袅袅升起。
茶香氤氲中,她望着端杯飲茶的幽若璃,忽然輕笑:“沒想到若璃竟已然突破到凝元境,為師很是欣慰。”
“全賴師尊指點。” 若璃低眉,茶盞在指尖輕轉,語氣恭敬卻疏淡。
“未能親自為你護法,見證突破時刻,終究是為師的遺憾。” 禦瑾擡起指尖輕拂過幽若璃垂落的發梢,眼底泛起淡淡歉意,“近日俗務纏身,倒是冷落了若璃。”
“師尊言重了。”
幽若璃沒想到動作來得突然,身形一僵,下意識往後一挪,硬生生拉開半寸距離,指尖微蜷,眼底暗色一閃而逝。
禦瑾的手懸在半空,笑意凝滞一瞬。
茶盞“叮”地一聲磕在案上,幽若璃擡眸,眼底已恢複平靜,轉移話題道:“前日聽聞師尊獨戰魔修……”
“呵呵,無礙,區區幾個魔人罷了。”禦瑾指尖摩挲着茶盞邊緣,眸中寒芒一閃而逝,“倒是那溫青淮……竟是魔族卧底,為師也未曾料到。”
幽若璃指尖微微一顫:“那她……”
“安心。”禦瑾擡眸,結霜的眼底似乎閃過一絲笑意,“為師已将她形神俱滅,連元嬰都未曾放過。”
茶盞中一片茶葉緩緩沉底。
幽若璃嘴角極快地揚起又壓下,快得像是錯覺。可禦瑾卻蓦然怔住——像是突然發現什麼奇珍異寶。
殿内一時寂然,唯有茶香幽幽浮動。兩人相對無言,卻各懷心思。
忽見雲海翻湧,一隻雪羽信鴿破空而來,羽翼間挾着凜冽寒氣。它輕盈落在青玉案上,“咕咕”兩聲,竟口吐人言:“禦瑾,白思蘅與人約了生死戰。念她曾是你徒兒,特來問個主意。”
禦瑾指尖一頓,茶盞中泛起細微漣漪。她眉間微蹙,語氣淡得無味:“既已逐出親傳,生死由她。”
“跟她定了生死戰的是個築基末境的外門弟子,此戰…無異于以卵擊石。”
“修道者求仁得仁……”
信鴿歪了歪頭,琉璃般的眼珠映出仙尊冷峻的側顔:“那便下戰帖了?”
“嗯。”
雪羽振翅的刹那,幽若璃忽然擡眸。
信鴿轉瞬消失在茫茫霧霭之中。
殿内重歸寂靜,唯有青玉案上那盞漸冷的茶,無聲昭示着方才的對話并非幻影。
幽若璃垂眸,指尖無意識地在案上劃出一道淺痕。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這一室寒意:“師尊……當真不管了?”
禦瑾側首望向殿外翻湧的雲海,眸色深沉如墨:“生死戰契一立,便是天道為證。”
幽若璃面上平靜,隻是羽睫微顫。
禦瑾的目光在那張精緻魅麗的側臉上停留片刻,唇瓣微動,似要說什麼,最終卻隻拂袖起身:“為師尚有要務,若有急事…便尋守月。”
“…弟子明白。”幽若璃的應答遲了半拍,尾音幾乎消散在門關閉的餘響中。
雲紋銅爐中的香灰簌簌墜落,守月捧着新茶看着幽若璃欲言又止。
蓦地她起身,看向守月一眼,示意自己離開。轉身時衣袂翻卷,帶起一縷未散的沉香,徑自朝靜室行去。
聽聞白思蘅和人立下生死戰的消息,連溫青淮伏誅與突破境界的喜訊都顯得索然無味。幽若璃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桌上的木紋——那人總這般肆意妄為,稍離她視線便惹出禍事。
整整一個大境界的差距,縱有秘寶相助,三日之内也難有轉圜。戰契既立,天道為證,終究避無可避。
不過……那人秘密衆多,既然敢應戰,或許真有把握。想到這裡,幽若璃心中反倒安定幾分。
她目光微轉,落在手心裡的噬心蠱解藥丸上。
師尊既說溫青淮已被她誅殺,此事應當不假。任那女人再詭計多端,終究逃不過禦瑾的法眼。
“噬魂教……終有一日,定要你們以血還血。”
雲清宗外的山腳下,某個嵌在懸崖邊上的山洞裡。
“啊……咳咳咳!”一位女修衣衫褴褛,幾乎不可避體。
“啪啪!”幽煞兩條尾巴狠狠搖動,抽着地面。
“诶呦!你可終于醒了!”
稚嫩的聲音将女修喚醒,她艱難聚焦視線,入目是雙鎏金豎瞳。
她擡起八百年沒洗的左手,待抹開眼前血痂,才認出這團黑影竟是之前總在她藥園裡鬧騰的黑貓。
女修正是溫青淮。
幽煞抱着她兩條尾巴,看着溫青淮,咧嘴笑,畫面有些驚悚。
“你…是…魔族?”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她突然意識到什麼,顫抖着摸向丹田——本該元嬰盤踞之處,如今隻剩一片死寂。
低頭右臂的位置空蕩蕩的,樣子簡直比街上的叫花子還凄慘,渾身沒有幾塊布料不說,原來的秀發裹成一團還發着馊味。
幽煞倒是不嫌她髒,上去舔兩口她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