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初聽到連天号停航的消息,更确信了,祝世榮暗中利用了雲赫镖局。
并且,在之後與赫連三姐弟談話的過程裡,越知初得知,雲赫镖局的商船,都會聽令于他們的“金錢令”。
就是先前,赫連瑾贈予她的那一枚。
他們姐弟三人,各有代表各自的金錢令。
但商船航運,事關赫連家的水路運輸,商船的舵手,隻會聽令于赫連真手裡的金錢令。
越知初仔細查看了赫連真的金錢令,與赫連瑾的那枚一樣,工藝繁複、制作精良,用金絲燙了“真”的字樣。
她将金錢令遞還給赫連真,同時又問:“阿真,你可記得,共将金錢令給過幾人?何人有機會,持此令去驅動連天号?”
赫連真聞言,低下頭認真地回想。
片刻之後,她告訴越知初:“連天号造價昂貴,水路又費時費力,向來運送的是我雲赫镖局最重要的貨物。雲赫镖局的其他事務,皆由我們姐弟三人的任一金錢令即可驅動。唯有連天号的行動,我一直都強調,必得同時見了我們三人的金錢令,才可以聽令。而且,從前,都是由我親自去的。”
越知初聞言一驚,又追問:“你的意思是……冒名驅動連天号的人,手裡擁有三枚金錢令?”
赫連真的臉色也變得十分沉重:“沒錯。”
越知初更覺事态嚴重,轉而托付赫連真:“事已至此,連天号的事,隻好辛苦阿真再從雲赫镖局内部去追查看看了。至于祝家……”
越知初想了想,終于還是說了出口:“這幾日,我便會了結。隻是阿真,我必須再同你說一次,祝世榮四處勾結,用不義之财行龌龊之舉,我若除掉他,我問心無愧。隻怕……懷瑛會為難。”
赫連真一聽,連忙點頭表示:“這你不必擔心,無論祝家如何,我赫連家既然娶了懷瑛,定會将她當作親人,護其終身。”
赫連钰也堅定表态:“理應如此。”
越知初看了看赫連钰,心裡有話想說,卻最終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幾人聊完了祝家的夜宴之事,越知初也安心得知,在祝世榮的有心設計下,赫連真縱然被他當衆要挾,也沒有順他的意思點頭,隻對那些賓客含糊地說了——
“雲赫镖局既與祝家有姻親關系,自然應當互幫互助,隻是雲赫镖局自從北方起家,便曾放言天下,誠信經商,絕不做有傷俠義之事,隻要祝家行的是善舉,雲赫镖局義不容辭。”
越知初激動地又拉住了赫連真的手,由衷地贊歎:“阿真,中原之地,雖地大物博,卻時有天災人禍,形勢多變,人心複雜。你,卻是我此生所見,最俠義、最正直、最有胸懷遠見的女子。”
赫連真聽了她這番話,眼中竟泛起淚光,一臉的又感動又别扭,故意嫌棄地說:“矯情!好端端的,你說這些做什麼!”
說完,她又用力吸了吸鼻子,掩飾一般地對着兩個弟弟吩咐:“你們退下吧,夜深了,你們留在後院不合适。我和阿初再說會兒話。”
赫連钰和赫連瑾聞言,順從地起身告辭,離開了後院。
越知初笑着問赫連真:“不是嫌我矯情麼?你還留下做什麼?”
赫連真卻一把抱住她,真誠地說:“阿初,你師父的事,是我們雲赫镖局欠你在先。可你也殺了我四個镖頭。我心中雖然怨你,可這些日子,我是真心把你當我的朋友。今日,我就在你這睡吧!”
越知初原本還在認真地聽她傾訴,見她一頭撞進自己懷裡,既意外又無奈,再一聽她要留下跟自己睡,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忍不住嘲笑一般地說:“看不出來,你也有這麼女兒家家的時候。”
赫連真一聽,立刻從她懷裡彈起來,索性耍起性子:“你笑吧你笑吧,反正我今夜就賴在你這兒了!”
說罷,她搶先一步,先沖上了越知初的床。
越知初見她忽然耍起了小孩子脾氣,心中覺得十分可愛,臉上的笑意更甚,搖了搖頭,熄滅了油燈,也緊随她上了床榻。
也罷。
越知初心想,她這生生世世,并非從未與人深交,隻是,時光荏苒,她曾經的朋友、親人、夥伴……最終都會在她再一次醒來時,成為過去。
她已經習慣了,不依賴任何人,不奢求任何情義,甚至,懼怕被那些溫暖的回憶牽絆。
可赫連真這樣的性情,實在讓她不忍拒絕。
何況,一想到三日後,無論是祝家、赫連家、謝家……甚至整個禹州,都會發生巨變——
越知初安慰自己,今天先是在鄧婆婆家感受了關愛,又在赫連真這裡感受了友情,她也算心滿意足了。
這一夜,越知初睡得很沉,仿佛還做了前所未有的美夢。
*
三日之後,是中秋。
越知初一大早便從祝府回到了墜葉。
自那夜,她和赫連真同榻而眠,翌日一大早,赫連真就告訴她,雲赫镖局打算全力追查究竟是誰私自驅動了連天号。
赫連真讓赫連瑾去了昌都府,那裡是雲赫镖局的總镖局,赫連真說,既然有人能私自拿了三枚金錢令,瞞着他們做出這樣的事,隻怕镖局裡出了内鬼。
赫連瑾,是被她派去抓内鬼的。
而她自己,召集了雲赫镖局在禹州分局的所有人,打算親自從禹州碼頭開始排查。
考慮到祝懷瑛的身體剛剛康複,赫連真把赫連钰留在了祝府。
她還叮囑越知初,若有任何需要,随時可以找赫連钰。
越知初對她的雷厲風行十分佩服,還囑咐她一切務必小心,若雲赫镖局的事情棘手,赫連真也可随時找她幫忙。
越知初想了想,并未對赫連真提起她中秋之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