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礙于越知初的威脅,他不敢有任何反應。
程望和李老三顯然已經無法忍耐,程望最先發出憤怒的譴責:“這……這也太喪心病狂了!!”
“……喪心病狂?”施怡冉發出一聲冷笑,可同時她的嘴唇也不斷地顫抖起來:“原來……原來……你早就……你也……”
施怡冉看莫婉賢的眼神,直至此刻,終于由完全的不解和痛恨,變成了可憐,但又略帶嘲笑。
越知初眼見衆人都開始陷入各自的情緒裡,不得已出聲中斷了旁人的評判:“莫先生,請你接着說。”
她的聲音聽起來過于平靜,引得裴佑白也微微側目。
越知初感受到了他在看她,可她卻并不打算在這個節骨眼上,同他解釋什麼。
好在,莫婉賢似乎也覺得,既然已經說了這麼多,剩下的,反倒不吐不快了。她接着道:“第二天我醒來之後,屋子裡隻剩下我一個人。可我一整天,都沒有辦法鼓起勇氣……出門。我看着床邊破碎的衣衫……感受我自己渾身的疼痛……那天,我曠課了。直到傍晚,有位廚娘來給我送飯,她才告訴我,慕如海替我和夫子告了假,說我昨夜宿醉,頭疼不适。夫子……自然也就信了。”
說完這些,莫婉賢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她擡眼看向施怡冉,苦笑着說:“就在那一天,那一整天,我同你一樣,陷入過……陷入了……對自己的欺騙。你知道嗎?一直發呆到午後的時候,我甚至已經開始相信,慕如海……他是因為心悅我……他一定,是心悅我的吧……否則,平日裡,那樣一位風度翩翩的師兄……他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我甚至還陷入了深深的後悔和自責,我覺得我不該喝酒……我不該和他們一起飲酒作對,談笑風生。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是飲酒……是他對我的喜愛……才造成了那樣的誤會……”
“誤會?!”施怡冉瞪圓了雙眼,就像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凄厲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問:“哈哈哈哈哈哈……誤會?誤會?!你的生辰,你的師兄,他對你做了那樣的事,隔日的你,你……你都說了你……你衣衫破碎、你渾身疼痛……然後,你竟然覺得,那是誤會?!”
似乎就在這一刻,施怡冉忽然變得比莫婉賢清醒許多。可她很快又用力地搖頭:“不、不……不對!這不對!就算你覺得這是誤會,就算你覺得……你覺得慕如海他是對你有情……可後來?!後來呢??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本性就是這樣一個衣冠禽獸,他……你卻還讓他!!!”
施怡冉的話,說到這裡便痛苦得再也無法繼續,但她的言下之意,所有人都聽明白了。
——既然你也深受其害,為什麼你最終成了惡鬼的幫兇?
這句句泣淚的控訴,顯然再次擊中了莫婉賢的良心,她崩潰地低吼:“是!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可……可你知道嗎……阿冉……我對不起的,又何止你一個……”
她在内疚、自責、悲憤交加之中,忽然說出的這句話,再次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越知初立刻追問:“什麼意思?你……你是說,慕如海……除了你們,他還……?”
她幾乎不忍心将全部的猜測問出來,可她的語無倫次之中,暗含的可能,幾乎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慕如海打了一個冷戰。
他的頭就像深深嵌進了他的衣袖中,再也沒有擡起來的力氣和勇氣。
而越知初問出的,讓她自己都害怕的這番話,顯然也是所有人心裡最提心吊膽的真相……
直到……莫婉賢說出的答案,最終還是讓所有人心裡的石頭——
重重地砸在了,他們本就驚恐而震惶的心上。
她說:“是……慕如海……不,是我!!我在暗中……協助慕如海……故技重施……害了……害了不少女學生……”
越知初握着軟劍的手,終于不可自抑地顫抖起來。
那劍鋒在她手中飛快地搖曳起來,發出了,如同所有人心尖上一樣,恐怖而寒徹的震鳴。
殺了他!
越知初此時此刻,心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她通紅的眼眶,就如同回到了八年前,在池府的廢墟中挖出一息尚存的池家兄弟的……那一夜。
她從未贊同過,民間私刑可以讓世道清明。
她曾治理過一整個國家,她明知,無論君主如何努力做到“賢明”,在人世間,總有一些罪惡,根本無法以“冤冤相報”的方式,徹底了結。
可她,也從未如此确信——
或許,她,越知初,就是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
因為,她甚至連一刻,也不曾想将這個渣滓交給官府,要他去蹲大獄,或接受什麼所謂的審問。
她隻想讓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