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初就着手裡的火光,一眼就能看到房間内的布局,這還真是一間規整的卧房,除了桌椅和床鋪,就隻有幾個木質櫃子放在角落。
她隐約能看到床上躺着的人,那應該就是阿翠。她又瞧了瞧屋内仍顯黑漆漆的環境,不假思索地便對裴真點點頭:“有勞了。”
裴真得到她的答複,立刻就邁步去了相鄰的茶室,不一會兒就舉着油燈來遞給了她。
越知初這才熄滅了火折子收進衣襟裡,接過油燈,打算和楚明玉先到屋内的桌前坐下。
見她們往裡走,裴真立刻就打算從外面關起房門,隻隔着門縫對二人叮囑道:“我就在隔壁,二位若有需要,盡管叫我。”
越知初看着他,又說了一次:“有勞了。”
然後才看着裴真的身影從門口消失。
待她把油燈放到桌上,總算照亮了這間不算寬敞的卧房,她和楚明玉這才先後走到了床邊,端詳起昏迷的阿翠。
“你方才想說什麼來着?”
越知初的目光還看在阿翠有些蒼白的臉上,聲音卻是朝着楚明玉發出的。
楚明玉現下也不裝“崴腳”了,手也早就從越知初身上拿開,人在她身旁也站得挺直,隻是淡淡地道:“就想問你,怎麼就想不開,去和别人花前月下了?”
越知初的眉頭立刻再次皺了起來:“什麼意思?”
“該我問你什麼意思——不,就是我在問你,什麼意思?你怎麼還反問我呢?”
楚明玉顯然有些惱了。
一路上,她不止一次打趣過越知初和裴佑白的關系,可在連番遇到裴佑白的親衛之前,她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問着玩的。
但如今,見裴佑白的親衛都知道“花前月下”這麼暧昧的暗号,楚明玉覺得,越知初再和她裝傻,就有些故意跟她見外了。
于是,楚明玉氣不過,又道:“我問的話有那麼難懂?你忘了在全有布莊,你對那些女子說過些什麼了?如今倒好,你自己反倒在在這裡,同旁人花前月下起來了?”
越知初一聽楚明玉這番話,總算覺出了味。
“你……”她有些哭笑不得,“你是覺得,我和裴——那個指揮使大人,有什麼私情?”
楚明玉譏笑着反問:“不是嗎?你都不敢直接回答我。若說不是心虛,那就是在想借口掩飾。”
……
越知初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這才把目光從阿翠臉上挪開,看向了楚明玉,可才看到她那氣鼓鼓的神色,就又覺得楚明玉今日分外“鮮活”,頓時起了逗逗她的心思,故意默不作聲地收回目光,返身往桌子前面走去。
——她二人的玩鬧也罷了,但總要顧及阿翠還睡在這裡。
楚明玉一見她的這些動作,立刻感到怒火中燒,隻當是自己猜對了,而越知初背信棄、義無言以對。
于是,楚明玉三步并作兩步也跟到了桌子旁,見越知初還作勢要悠閑地坐下,忍無可忍地低吼道:“說呀?你不是要我說麼?怎麼不敢回應我?”
越知初這才擡起頭去看她,故意先伸出食指放在唇邊,示意楚明玉“小聲一點”,而後又指了指對面的凳子,示意她坐。
楚明玉也不是矯情的人,一屁股就坐到了越知初對面的凳子上,已經有些愠意的眸子,也撐得圓滾滾地瞪着越知初的臉。
越知初見她行雲流水地表現了“生氣”,心裡覺得有點罕見,又隐隐對她的反常感到期待,便故意轉而去看桌上的油燈。
而在越知初心裡,像這樣的點燈夜話……其實,是不多見的。
偶爾發生幾次,一般也都是在她和江遇之間。
但楚明玉似乎是抱着“不追問到底不罷休”的心态來的,她從一進這落杏園——不,從見到了裴劫開始,就一直很關注在“越知初和裴佑白什麼關系”這件事上。
越知初隻思忖了片刻便在心裡有了想法,她主動朝楚明玉笑了笑:“如果……我真的同那人有情,你又有何高見呢?”
楚明玉的眸光驟然一冷。
越知初繼續笑道:“這與你……又有什麼相幹呢?”
她當然是故意的。
在她要去救慕妧、救阿翠的時候,楚明玉都問過她一樣的話,“與你何幹?”
如今,雖然事實完全不是這樣,但,她就算是和裴佑白之間有了些什麼……
也和楚明玉沒有關系吧?
何以,楚明玉要那麼大費周章地,私下和她夜話起這個呢?
“全有布莊”……
楚明玉還提到了全有布莊。
那當然是越知初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經曆。